从七月份开始,哈维兰帝国西北方的荒野上,出现了一支强悍而神秘的强盗队伍。
说强悍,是因为他们组织严密,行动迅捷,好像一道龙卷风,动则呼啸而来,静则销声匿迹,剿匪的队伍拿他们毫无办法。
说神秘,则是因为他们的首领,一个不到二十岁,很清秀的年轻男子,自称名叫“怒风”。
这“怒风”的斗气境界,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初级战师,可血魂佣兵团的团长身为巅峰战师,被他三两招打倒在地,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实力神秘,身世也神秘。
有人根据这支“骑士团”的出现时间和地点,及其贱民为主的人员结构,猜测“怒风”就是常斯勒尔,皇家军事学院应届榜首高才生,在毕业演习中不忍心屠杀贱民猎物,救了他们,还带他们落草为寇。
据官方通缉令上说,常斯勒尔就是卡塞尔城的贱民常乐,隐瞒了身份混进军校,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
但怒风究竟是不是常乐,没有熟悉他的人亲眼目睹,也就无从证实。
还有另一种传说流传极广,称“怒风”没有父母,是在狂风闪电中从天而降的孩子,实际是圣帝转世,是光明之神第二次降临人间。
这位转世的圣帝已展现出神奇力量,凭战师境界就能打败战灵,有朝一日只要“十二神将”再度齐聚麾下,就能彻底激活他的神力,以“天罚”扫荡人间污秽,造就美丽新世界。
怒风及其部下从未亲口对人提及此事,可“圣帝转世”的说法还是不胫而走,在百姓之间蔓延开去,几乎无人不知,尤其是贱民们深信不疑。
据说怒风会派出厉害部下,趁夜潜入各处城镇,将抢掠而来的钱财分发到贱民家中,还非常体贴地将金币换成整袋银币,以便对方买东西时不会被怀疑。
贱民们对此事一概摇头否认,可是眼看着面黄肌瘦的穷光蛋们顿顿都能吃饱,气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傻子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但贱民有了吃穿,而且很少有人敢再任意欺凌他们,“转世圣帝”为公平正义而来,带着一支贱民大军,随时可能杀上门,现在大伙再看贱民,目光中已经有了一丝丝畏惧。
可惜受惠的只有西北少数地区,帝国大部分城市的贱民处境未变,所以个个望眼欲穿,渴盼也能得到拯救。
有些年轻人等不及,与家里打个招呼,或者索性不辞而别,便提着木棍结伴出发,千里迢迢投奔怒风去了。
贱民把怒风当作救星,上等阶层就不一样了,毫无疑问,怒风是匪。
这支“天堂骑士团”,名号中有“天堂”又有“骑士”,干的却是拦路打劫、绑票勒索这些强盗勾当,于是商旅们便将其名称改了改,叫做“天堂匪团”。
没把“天堂”两字改“地狱”,也是由于对方彬彬有礼,基本不杀人,商人们多少还算领情。
怒风带队劫掠时间长了,有人总结出一些规律:
第一,态度友善,遇劫者不反抗就不会挨打,更不会被杀,怒风本人一定彬彬有礼,笑容满面。
第二,绝不祸害女人,就算被绑票的贵族太太小姐们,不必担心遭到非礼,好吃好喝单独居住着,赎金一到立刻放人。甚至有某些小姐回家后时不时神情恍惚,对那英俊的匪首犯了相思病。
第三,对商旅客气,收些“税”就让路放行,不搞杀鸡取卵的勾当,不影响商路畅通。
第四,对贵族很不客气,凡是贵族本人或家属路过,财物抢光不算,还要勒索大笔赎金,不把对方榨干绝不罢休。甚至某些城堡不够高大坚固的小贵族,会被怒风带队杀上门去,彻底洗劫干净。
第五,怒风与菲利普侯爵有仇!
怒风活动的范围与侯爵领地有重叠,侯爵及其附庸贵族受抢掠勒索最多,而且凡是去侯爵主城塞斯涅克的商队,一律抢得精光,以至于塞斯涅克城人心惶惶,商业凋敝。
这更能证明“怒风就是常斯勒尔”的传言,因为侯爵身为教务长,在军校时与常斯勒尔就结下大仇。
怒风当然是常斯勒尔,也就是常乐。
“圣帝转世”之说是彩蝶帮他杜撰,又派人去各处城镇散布的,这套说辞不但可以激励士气,还能帮他获得更多人的追随,有利于迅速扩大队伍。
而“怒风”两字也不能算绰号,而是常乐给自己另取的新名。
父母隐瞒了暗黑骑士团的往事经历,也隐瞒了“烈风”和“暗岚”这两个很有张力的名字,改叫“永健”和“康宁”,还给他起名“常乐”,希望他安于贫困,知足常乐。
但现在常乐已经踏上血与火的人生道路,也决定重振骑士团,自然也要仿父母真名改上一改。
他从父亲名里取个“风”字,结合自己对世道之“怒”,又延续骑士团成员取名习惯,按“一个酷形容词加一个好名词”的取名结构,故名“怒风”。
他的活动地区刻意选在菲利普侯爵封地一带,复仇意味非常明显,同时也是为自己减少一些敌人,斯坦尼斯公爵乐见菲利普焦头烂额,必然会阻止其它派系贵族来支援。
侯爵本人在帝都,派了手下人两次带兵征讨,但第一次两百人的小部队被全歼,第二次纠集多名附庸贵族,组成的大部队又找不到敌踪,还是无功而返。
既然自己兵力不足,侯爵便请求皇室派近卫军来围剿,皇室在斯坦尼斯公爵影响下,只给了一个答复:
“几十人的小毛贼,不值得动用近卫军,请自行解决”。
由于上次带兵进帝都一事,侯爵被剥夺军务次长职务,再也不敢随便调动嫡系近卫第五师,只得转而请求血魂谷的修炼者支援。
血魂谷却勃然大怒,宗主诺玛迪斯放出话来,他宗门里总共只有三名战灵,其中两人先后派来帮助侯爵,结果陆续下落不明,如果侯爵不查出真相原委,血魂谷不会再管他的闲事。
菲利普侯爵真的已是焦头烂额!
不过常乐很清楚,这位侯爵绝不会善罢甘休,根据手下人侦察,对方已经在动员农民,计划组织一支更大规模的私军,人数很可能超过一万。
要阻碍侯爵组建大军,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进一步封锁塞斯涅克城,打击城中商业,只要税收减少,军费必然不足。
要知道维持一支万人以上常备军,消耗极为惊人,一年至少几十万金币。
所以常乐加大了出击范围,他的老巢“红山”位于塞斯涅克西南,以往也活动于该城西南的各条道路,现在则扩展到数百公里之外,塞斯涅克城的东边和北方。
难题是他人马太少,尽管很多贱民来投奔,让队伍扩充到三百多,但还做不到全面封锁塞斯涅克,何况新成员军事训练尚未完成,能打仗的还是最初那一百人。
所以惟有神出鬼没地四处出击,让商人感觉塞城周边哪条路都不安全,目的就算达到了。
那些村庄和小镇都不重要,主城塞斯涅克才是侯爵金币收入的大头。
因此,进出塞斯涅克的商旅也成为常乐的主要收入来源,对这些人,他完全不在乎“杀鸡取卵”,或者“涸泽而渔”。
像是今天,常乐就带队奔袭四百公里,来到塞城北方,此地距离他的故乡卡塞尔城已很近,以至于抓到的人,无论商人还是佣兵,看起来都有几分眼熟。
不过常乐在卡塞尔城被奸商坑过,对那里的商人毫无好感,只要不是自己朋友麦尔斯及其马里奥商会,其余人的处理方式只会“从严从重”。
佣兵们起初还想抵抗,看清常乐的黑色旗帜之后就抛下了武器,明知动武必败,也就无需麻烦“怒风大人”亲自出手。
商人们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上“天堂匪团”,这匪团的做事方式众所周知,去其它地方的商队按货物价值“交税”即可,若是去塞斯涅克城的,连裤子都要被抢走。
于是一阵惊慌之后,他们开始抵赖,自称经过此地,要去南方,绝不进入塞斯涅克城。
然而看他们的方向直奔塞城而去,明显在说瞎话,并且车上货物以棉花居多,塞城正是以纺织和制衣出名。
但常乐尚未来得及开口,身边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忽然响起:
“他们在撒谎!”
常乐转脸看着身边的甜美女孩,忍不住笑了笑。
阿敏获救之后,一直郁郁寡欢,对母亲的逝去既悲伤又自责,因为五个坏人是她杀的,却连累母亲受刑而死。
小丫头骑术出奇娴熟,常乐从兽魂空间召了马匹出来,她骑上就走,这很不寻常,因为贱民根本没机会骑马,常乐队伍里近百人全是从头学习骑术,用了一个多月才完全掌握。
可常乐问她身世,她都不吭声。
宿营时她也盯着篝火沉默不语,问三句话得不到一句回答,只纠正了常乐对她年龄的误判,她说自己不是十岁,而是十三岁,只不过发育期赶上颠沛流离,所以格外瘦小。
常乐本想把她交给彩蝶去安慰和抚养,与阿虹那样的可怜姑娘做个伴就是。
没想到,抵达红山营地之后,阿敏发现这是个强盗山寨,忽然大笑三声。
真相就此大白,她根本就是在强盗山寨出生和长大,父亲就是个匪首,后来山寨被剿灭,父亲也战死,她才与母亲四处流浪。
之前阿敏不肯多说话,是担心常乐知道了会对她不利。
既然常乐既是她救命恩人,又是个土匪头子,那还能有什么隔阂?阿敏顿时将他当了亲人,也表现出对强盗生活的高度适应,以及丰富经验。
阿敏那双漂亮大眼睛充满魔力,除了能用目光控制物体,用目光杀人,还能一眼看透别人说话是否真心,识别谎言能力超强。
结果,本该交给别人抚养的小丫头,成了常乐一直带在身边的好助手。
常乐对阿敏赞赏地微笑点头之后,俯视着坡下车队,对身边人说道:
“这商人十几车棉花,明显是要运去塞斯涅克,你下去处理,咱们冬天不愁没棉被了!”
手下人领命而去,举刀恐吓,很快就迫使商人说了实话,结果当然早已注定,交出随身一切财物,车马全部拉走,只留一辆马车供他们坐着回家。
“老大!车上有个女人,穿得很漂亮,长得也漂亮,像贵族!”一名手下人喊了起来。
“我不是贵族!”
一个少女尖叫着被人拽下来,还在不断抗议:
“我家里没钱!我是去塞斯涅克学裁缝的,我家要是有钱,我也不用当裁缝!”
“表小姐……”常乐惊讶地轻呼一声。
“表小姐”莉莉丝!
一年多以前那幕场景顿时浮现在眼前。
当初若非莉莉丝那强行一吻,害得他被少爷下令鞭笞一百,或许就不会与雪萤熟识和相爱,雪萤说不定就不会死,他常乐也恐怕至今还是规规矩矩小奴仆,绝不会一身戎装,立马高坡!
莉莉丝总去巴克男爵城堡找姨妈和表哥,但自身出于破落贵族,家里没什么钱,所以不会有专门的车队和护卫,而是交了些路费,跟着商队一起走,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在常乐手中。
莉莉丝的目光向高坡上看来,这是因为常乐立在高处,被手下环绕簇拥,明显是个首领。
但表小姐根本没认出他,并无见到熟人的神色,只盯着常乐喊:
“你就是传说中的怒风吗?”
看来,莉莉丝强吻常乐根本就是胡闹,为了让表哥吃醋而已,至于常乐长什么模样,她当时虽然好像夸了一句,却根本没记住。
后来常乐被判五十鞭笞,又追加到一百,她只是嘻嘻哈哈跟表哥嬉闹,别说帮常乐求情,连一点点不忍心的神情都没有。
就算她对常乐的相貌还有少许印象,那个挨打的小奴仆,与眼前威名赫赫的匪首,只隔一年,实在无法联系到一起。
“我是怒风,请小姐跟我回山寨,写一封信,让你家里筹钱赎人。”
“我家没钱!”
“没钱,就陪我睡觉抵账!”
此话一出,不但莉莉丝愣住,连常乐的手下也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常乐对女人一向规矩得很,也严禁手下人侵犯女性肉票。
今天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莉莉丝愣了几秒,猛然两脚乱跺,尖声大喊:
“你是假的!你不是怒风!他们说怒风对女人很规矩!”
“人是会变的!”
常乐拨马转身,又向部属下令:
“把她带上,今晚八号地点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