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愣了整整一分钟,直到军人们开始往酒店大门里冲,他才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抓自己的。
如今值得近卫军如此大张旗鼓来抓的“叛徒”,除了他常乐,也不会有别人。
可自己用的是假名,衣服换成了平民式样,胡子也给刮掉,身份是如何暴露的?
看近卫军兴师动众的样子,一定是有确切情报,否则就算是酒店老板看过通缉画像,举报后也该先有人来调查,可常乐在屋里待了两天,没见任何人探头探脑。
常乐当初订下“绿森林酒店”之约,只有芬妮和萝拉两人知道。
整整五天,没等来芬妮,却等到了近卫军的围捕,谁走漏的消息?常乐有点不敢往下想。
酒店经理肯定不是举报者,因为他第一时间就试图阻止军人进店,高喊着“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惊吓我的客人”。
为了让自己的话有些力度,经理还抬出了某某公爵的招牌,说“绿森林”是公爵产业,军队要进去抓人,也该先和公爵打招呼。
但军官的回答就是狠狠一脚,将经理踹下台阶,摔到街上滚了几滚。
第五师属于菲利普侯爵的派系,与当权贵族们本来就不睦,经理那些话反而给自己惹祸上身。
不久后,房门被踹开,一群军人涌入,手中利剑寒光闪闪,向着窗前的常乐包围过来。
为首一人抖开卷轴,将常乐的肖像展示出来,比照着看了一眼,然后冷笑:
“叛徒常斯勒尔,或者说,贱民常乐!我代表哈维兰帝国军事法庭宣布,你被逮捕了!”
常乐扫了一眼,发现对方来的都是精兵强将,第五师应该很重视这次抓捕。
宣布逮捕令的是个将官,肩上少将军衔闪烁金光,拥有巅峰战师实力,其余冲进屋的军官最低也是中校,斗气境界普遍达到战师。
不但派来的人够强够多,连外面那些围楼的士兵也是精锐,大多修炼了斗气。
而且为了防止他跳窗而逃,下方沿街布满了长矛手,矛尖高举如同森林,常乐若是情急之下一跃而出,只能迎来乱矛穿体。
修炼者的身体也是肉长的,从空中重重坠下,落在锋利矛尖,没道理扎不透。
常乐目光回到少将脸上,笑了笑:
“先不忙抓人,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常斯勒尔?肖像上有胡子,我没有。”
“胡子不重要。”少将继续冷笑,“你的女人举报了你在这里,那就不可能有错。”
“芬妮?不可能!”常乐这一刻如遭雷击。
仅仅半个月之前,少女还幸福依偎在他怀里,谈论“一毕业就结婚”的话题,商讨婚礼在哪里办,邀请哪些客人。
少女清纯,羞涩,黏人,喜欢和他彻夜缠绵,却又假装讨厌那事,微怒佯嗔时娇憨可爱,亲密体贴时犹如蜜糖。
两人如此深情,竟然抵不过他一个“贱民”身份的暴露?
芬妮看他的眼光,总是充满痴迷、崇拜,难道常乐不是“神之血脉”的事实,抹掉了少女的崇拜,也就抹掉了一切?
常乐坚决不肯相信,内心却又隐隐明白,自己在“绿森林”这件事,泄露者除了芬妮,不会有别人。否则就算是萝拉出卖朋友,芬妮自己也早就该来赴约。
他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就惟有勃然大怒,将一切都怪罪到眼前这些混蛋身上。
几名军官已经把剑架上常乐的脖子,另外有人来扭他的胳膊。
“都是胡说八道!”随着一声怒骂,常乐身形一矮,咽喉就已脱离剑刃的威胁。
接着,全屋人都可以明显感觉到,整个世界变得波动扭曲,就像有个不规则透镜从眼前移过。
下一秒种,常乐借助空间折叠,已然凭空出现在将军面前,同时狠狠一拳命中对方口鼻之间。
将军仰面而倒,几颗牙齿飞向空中,而他环绕身体的白色斗气毫无防御效力,或者说根本挡不住常乐同样战师巅峰的力量。
其余人或者怒吼,或者惊叫,从四周围了上来,刀剑此起彼伏。
常乐没有拔剑,他也没有随身佩剑,而融在灵魂中的君王套装,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打算在帝都公然使用,这里高人太多,一旦被认出是魔王装备,麻烦就大了。
他只用拳脚,拳脚也最能发泄心中怒火。
拳打、脚踢、膝撞、肘击,所有的动作无需思考,纯由意念而生,整个人就像一面生满利齿的飞轮,在狭小房间里疾速盘旋。
敌人的密集刀剑不可能全部避过,常乐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开自己要害,再重击对方要害。
怒吼着挥剑的敌人,误伤同伴比砍中常乐的次数更多。
不断有身穿天蓝军服的军官冲破窗户或墙壁,惨叫着跌向街心,继而被下边严阵以待的长矛阵穿透,身上冒出一根根鲜红矛尖,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军官,转眼变成血色刺猬。
这些人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抓捕常乐,是第五师里排名靠前的高手,而为防备常乐跳窗逃跑所设的密集矛阵,反而送了这些军中精华的性命。
一名指挥包围圈的军官慌忙大喊:
“放平长矛!放平长矛!”
丛林般的长矛阵纷纷倾斜倒伏下去。
可那个嘶哑的嗓音又吼了起来:
“不许放下长矛!听我命令,保持原有阵型!”
这是教务长菲利普侯爵本人,这次他下定决心杀死常乐,已经不惜一切代价。
之前发令的军官愤怒起来:
“侯爵大人,您不是第五师的长官!无权……”
话音未落,一柄利剑已经刺入他的胸膛。
教务长目光阴冷地拔出剑,闪身避开喷出的鲜血,向着士兵们下令:
“服从我的命令!”
长矛阵再次耸立而起。
但常乐并不想夺路而逃,被芬妮出卖的事实令他痛彻心扉,思维一片混乱,隐约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么干掉所有敌人,将怒火宣泄在贵族走狗的身上,最后踏着血路杀出去!
要么就在这里战死,与这个令人失望的世界告别!
可敌人大多拥有战师实力,力量并不比常乐弱,差距只在于战斗技巧。
如此以寡敌众,无论格斗术多么炉火纯青,也不可能不中招。常乐凭借兽魂修炼拥有巅峰战师力量,可是斗气修炼境界不高,已在巅峰修士卡了几个月,也并不具备战师斗气外放的能力。
没有斗气外放,也没有穿盔甲,防御力就比敌方差了一大截,敌人的任何一剑都可能刺入他的胸膛,或者砍掉他的头颅。
他只能尽量闪避,实在避不过时用手臂去挡,兽魂修炼赋予他比钢铁更硬的骨骼,只要骨头不断,哪怕皮开肉绽,鲜血横飞,也不会让他停止战斗!
帝都的繁华地段,就此成为血流成河的杀戮场。
而在皇家军事学院,本届学员毕业授衔典礼结束不久,众人分配去向已定,纷纷回家享受难得的假期,校园里静悄悄、空荡荡。
只有禁闭室里,一个凄厉的少女声音不断哭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有少校军衔,我有女骑士封爵!我命令你们放我出去!”
精钢铸造而成的门上,不断传来“咚咚”踢打声。
少女声音已经嘶哑,不知哭喊了多久。
忽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芬妮,别闹了,我已经打听清楚,皇帝亲口发布的禁闭令,没人敢放你。”
屋里的芬妮原本已经靠门坐下,筋疲力尽地低低哭泣,这时又跳了起来:
“萝拉!萝拉姐!他们要关我多久?常斯勒尔还在绿森林等我!”
“他不会等你了。”
“不可能!他说了要等我,就一定会等下去!”芬妮嘶哑的嗓音又变得尖利。
“什么不可能?问你自己!”萝拉的声音忽然凶狠起来,“你是不是托米兰达给他传口信,告诉了米兰达,他在绿森林?”
“是啊!米兰达说,她父亲,方丹元帅有口信要转达常斯勒尔,我才告诉她绿森林的事,也请她帮我带句话给常斯勒尔,我被禁闭了,要禁闭结束才能去见他!”
萝拉怒吼起来:
“元帅是元帅,米兰达是米兰达,元帅是罩着老大,可米兰达跟老大是对头,连这点都搞不清,你个白痴!”
“你为什么骂我?发生什么事了?常斯勒尔和米兰达怎么会是对头?他和我好之前,学院里都说米兰达是他的女人!”
萝拉冷哼一声:
“行了,没事,踏踏实实睡你的觉!”
“怎么会没事?我听出来了,有事!”
芬妮还在尖叫,萝拉不再回应,走到大门口时在晕倒的守卫身上又踹一脚,然后才来到外面,看着一群神情紧张的五班同学:
“弄清楚了,芬妮太傻,被人利用了。米兰达可能是想给元帅脱罪,报告了皇帝,皇帝下令第五师抓人!”
“那咱们怎么办?”瘦猴急得跳了起来,“皇帝说可以留老大一条命,教务长肯定不这么想,扣个拒捕帽子就杀了!”
“你说怎么办?”萝拉布满血丝的两眼瞪得滚圆,“一年来,老大对得起咱们,咱们对得起老大吗?那天你们对老大说的什么屁话!”
瘦猴的咀嚼肌不断蠕动,似乎在狠狠咬牙,做着某个艰难决断。
许斯叹了口气:
“萝拉少校,请理智一点,我劝过常乐,他没听我的,现在我还得劝你,这明显是个圈套!去抓捕常乐的军人,恰好在你面前聊天说漏嘴,你不觉得太巧吗?教务长就是希望五班去救常乐,好把咱们一网打尽!”
“就你聪明,别人都傻!”萝拉冷冷回应道,“那么,咱们应该什么都不做,看着老大被害死?”
许斯摇了摇头:
“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既能救人,又不冒太大风险,大家好容易毕业了,军衔还这么高,马上就能到军中大展拳脚,光宗耀祖……”
“许斯少校,请闭上你尊贵的嘴。”
萝拉不屑地喊了一句,便不再看许斯,动手解开自己衣扣,将饰有少校军衔的近卫军军服脱下,狠狠甩到地上,里面的小背心遮住了春光,却掩不住她一身强健肌肉。
“不跟你们废话!我去救老大,你们有胆就来,没胆的不勉强,可以留下来光你的宗,耀你的祖!”
“可他是个贱民!”终于,杜克说出了很多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萝拉停住了脚步,笑嘻嘻扭头看着杜克:
“贱民是吗?”
杜克平时话不多,但从来有一说一,不会耍嘴皮,被萝拉这么一问,很自然地回答:
“让我追随一个贱民,很难做到。”
“做不到,你可以不来呀,可以留下嘛,何必提什么贱民呢?”
萝拉的笑容极为诡异,周围人刚刚感觉不对,她的拳头就已凌空飞来,继而向上一钩,准确命中杜克的下颌。
可怜的杜克仰面飞出十几米落地,两眼翻白,躺着不动了。
众人急忙去探他鼻息,而萝拉则狠狠啐了一口:
“最贱的就是你!”
随后女汉子迈开长腿快速走远,不再回头。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之后,一个接一个地跟了上去,首先就是瘦猴。
“大暴龙!”瘦猴紧跑了几步,“你脑袋不好使,没我帮忙可不行!”
下一个追上去的居然是许斯:
“你们容易失去理智,我得跟着你们!咱们路上还可以商议……”
跑了几步之后,许斯又回身指着其余人大喊:
“理智!你们都理智一点!想想父母和家庭!”
然而连他自己都决定去救人,别人更加难以“理智”。
最后,除了晕倒的杜克,以及几名死党还在身边照顾他,其余人跟着萝拉走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