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了?”元帅风尘仆仆飞身下马,打量着气氛紧张的现场。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大胡子蒂姆,怪不得这几天他没出现,带班的一直是莎莉,看样子是离校去找元帅了。
几名士兵放开了常乐,退出几步,但是并没有给常乐解开绑绳。
教务长挤出一丝笑容,迎上来敬了个礼:
“报告院长,有人违反校规军纪,打伤了别的学员,我正在处理。”
元帅目光扫视一圈:
“打伤了你的侄子?此事你需要避嫌,我来处理。”
“元帅!”教务长情急大喊,“您……您也不方便,您也该避嫌!”
避嫌的理由大家都知道,常乐与元帅独生女米兰达的关系不清不楚,教务长不好明说,目光在常乐和米兰达之间转来转去,向方丹元帅连使眼色。
方丹神色冷峻,先下令解散,叫学生们都回去睡觉。
就算解散了,大家仍然没有走远,还是聚集在附近议论纷纷,许斯等人担忧常乐的安危,贵族子弟们盼望常乐受严惩,只有米兰达一人独自远去,神色相当不善,每次她被旁人与常乐拉上关系,都是这样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我说了,解散!”元帅厉声怒吼,终于吓得学员们一哄而散。
然后他命人解开常乐绑绳,搬来桌椅,就在练兵场开始“审理”此案,既然他和教务长都需要避嫌,索性谁都不避,一并参与。
鲁迪继续坚称他在树林被常乐殴打,另外两个贵族少年也帮他做证。
常乐则说自己在树林里修炼,被鲁迪寻仇,随即慌忙逃走,根本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双方口供对不上,元帅便领着众人前往树林,在现场勘察一番,然后将鲁迪等人分开,叫他们一个个来讲述经过,对照当地地形,从哪里走到哪里,在何处遭遇袭击,以及打斗过程等等,都要讲细节。
他们哪里讲得出细节,两个跟班都是一瞬间就给打晕,鲁迪也被泥土迷了眼睛,指认常乐为凶手只是推测,为此编出的情景根本漏洞百出,一个人都无法自圆其说,更别提三人口供的对比。
常乐撒谎就很简单了,首先只涉及到自己,无需别人帮忙,其次他关于逃走路线之类都是真话,只隐瞒掉其中一段反击偷袭而已,既然不需要编造,也就不容易露馅。
教务长脸色越来越难看,元帅却哈哈大笑:
“菲利普侯爵,凶手是谁,我还不知道。但谁在撒谎,已经一目了然。”
鲁迪求援地看了叔父一眼,却被教务长狠狠瞪回来,只得改口,说的确没有看清袭击者,刚才所讲都是猜测。
但猜测也有猜测的依据,因为他感应到对方毫无源力波动,根本不是修炼者,连学徒都不是,却能打断他的胳膊,拥有如此力量的只能是常乐,不久前常乐曾经击败教官安德森中校,学院里无人不知。
“你确定吗?他一点源力波动都没有?”元帅追问。
鲁迪咬牙切齿:
“我绝对确定!被一个没修炼斗气的人打败,如此丢脸的事我不会故意编造!”
元帅的目光移向常乐,呵呵一笑:
“你自己回头看看,常斯勒尔有没有源力波动。”
而教务长的脸色则更加难看,因为此刻的常乐源力波动相当明显,根据气核强度判断,已是3级学徒。
一般人从入门到升至3级,天赋再好也要几个月,断然没有袭击鲁迪时还未入门,一小时后就成为3级学徒的可能。
鲁迪下意识回头,盯着常乐看了一眼,“啊”地惊呆:
“不可能!这不可能!刚进树林,他逃跑的时候,我明明看他连学徒都不是!”
元帅转向教务长,微笑道:
“事情很清楚了,凶手不是常斯勒尔,是鲁迪认错了人,凶手的事你慢慢查吧,我刚从西疆回来,鞍马劳顿,得休息几天。”
教务长脸上咀嚼肌抽动,明显在咬牙克制怒火:
“这个常斯勒尔,嫌疑不能排除,也许鲁迪一开始没有看清他的实力!”
“现在你我已经看清了,3级学徒,比你侄子低了两个境界!”元帅的脸色阴沉下来,“鲁迪刚才这句话承认了,他进树林,常斯勒尔逃走。常斯勒尔为什么要逃?当时发生了什么,是谁违反军纪企图袭击其他学员,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教务长哑口无言,鲁迪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毕露,而常乐满脸委屈和无辜,眼巴巴看着元帅与教务长,一副等着他们给自己做主的样子。
元帅最后冷冷一哼:
“如果让我来处理,鲁迪身为战师级修炼者,企图袭击入门级的同学,既违反校规军纪,又偏离修炼者道德,给贵族丢脸抹黑,应该开除!”
“啊!不!院长!”
教务长惊慌大喊,鲁迪也哭丧着脸求饶。
“我可以放水一次,此事交给教务长处理。常斯勒尔,回你的营房去,以后如果有人报复你,可以直接找我!”
元帅说完,大步离去。
常乐强行按捺住笑意,严肃地向教务长敬了个礼,也迅速走开,如果再多留一会,看几眼鲁迪吊着胳膊懊恼冤屈的模样,他肯定会忍不住笑喷。
回到营房,五十个同学见他无恙归来,都是既高兴又好奇,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原委。他们都相信是常乐干倒了教务长侄子,却不明白他为何能逃离教务长的报复。
常乐不能承认此事,但也不想否认,只能笑而不语。
他这种表情更点燃了大伙的情绪,有人跳上床顶大喊:
“老大威武!这下贵族混蛋们知道了,咱们五班,咱们平民不是好欺负的!”
于是一群人跟着高喊:
“老大威武!”
女汉子萝拉笑嘻嘻抄住常乐的腿:
“抬起来,再走几圈!”
众人簇拥而来,又一次将常乐抬起,在营房里游行,就像他前一阵击败鲁迪那次一样。
“好了好了,我没干什么,真没干什么。”
常乐笑嘻嘻在同学们身上拍打,心里却是非常感动,这种众人拥戴和亲近,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
过去他是贱民,除了受到贵族残害,其实也受平民歧视。
可现在以平民身份混迹军校,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这些同学当作自己人,是同样面临贵族欺压的弱势群体。
“听我说两句!”
常乐挣脱了无数只手的纠缠,攀上高处床架,对着众人发表演讲:
“要想不被欺负,不能靠别人保护,咱们自己就要做强者!起步晚,可以追,贵族三岁开始修炼,每天练两个钟头,咱们现在开始,就该每天练十个钟头!咱们五班都是平民中的精英,每一个人,都没理由输给好吃懒做的贵族少爷!下回给五班长脸的,我希望是你!是你!是你!”
常乐的手指一个个点过去,简直引燃了营房中的空气,众学员大吼大叫,很多人脸色都涨红起来。
常乐的演讲还在继续,语言简洁,却煽动力十足,将众人鼓舞得嗷嗷叫,恨不得立刻整装出发,去干点什么大事。
不过沸腾的喧嚣在几分钟后就戛然而止,因为方丹元帅出现在了门口。
大伙立刻规规矩矩立正,爬到高处的人忙不迭地跳下,包括常乐在内。
元帅板着脸皱着眉,伸手指了指常乐:
“怎么,你想造反?”
“报告元帅!我在鼓舞大家专心学业,不辜负元帅的厚望!”
元帅冷笑一声:
“少跟我耍嘴皮,你出来!”
在元帅的威严面前,众人都不敢吭声,甚至也不敢窃窃私语,只能转动眼珠斜瞟着常乐,目送他昂首挺胸走出营房。
来到僻静处,元帅才露出些许笑容:
“你很厉害嘛,我去演习一个月,回来竟然看到一个军中领袖冉冉升起。”
常乐嘻嘻一笑:
“同学们起哄,玩玩的。”
“不但是军中领袖,而且很会打仗,先示弱诱敌,然后伏击偷袭,把鲁迪坑得好惨!”
常乐笑容一敛:
“报告元帅,我……我没有……”
“在我面前不要耍花招了,鲁迪就是你打伤的!我看到了你的脚印,还有你抓泥土留下的指痕,要不要去现场比对?”
“嘻嘻……”常乐赖兮兮地挠头而笑,也就不再否认。
“你的修炼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到十天就升了3级?”元帅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常乐不敢说自己其实几分钟就升了3级,不过对于源力的把握的确有很多疑难,趁此机会都向老师一一发问,也将那黑暗大海般的源力感受描述出来。
元帅听完满脸震惊,因为常人只能感觉到隐约“黑雾”而已,源力无处不在,但只有最浓郁的一部分才能被修炼者感应,进而吸纳转化。
而常乐看到黑暗之海,分明是感知力敏锐到无法形容的地步,他早知常乐一旦修炼会很强,可实际情况还是超出他的想象。
更有甚者,常乐所以为的“杂乱景象”,那些红红绿绿的波动,实为“自然之力”,只有高阶魔法师才能感应,他究竟如何做到的?
听了元帅的惊叹,常乐倒是找到了原因,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灵魂强度超常,正如阿妮塔当初所说,灵魂修炼独立于任何修炼体系,但也对一切修炼方式都有加成,毕竟人类掌握源力的媒介就是灵魂!
如果说斗气修炼是去河边舀水,别人拿着大小不一的勺子,常乐却带了一口大锅,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元帅停止了思索,长叹一口气,“帝国的未来,就取决于你的忠贞了!”
“老师!”常乐很诚恳地回答,“我不想忠于帝国或者皇室,但我会忠诚于您,您是我的恩人,也是一个好人。”
“胡说!我们不是军阀,不是贵族私军,我们是皇家近卫军!”
元帅神情异常严肃,认真凝视着常乐,继续说道:
“如果还想继续学下去,你现在给我宣誓,宣誓效忠帝国,而不是任何私人!”
常乐也认真迎向元帅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回答:
“老师,虚伪的誓言一钱不值,我只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