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地一声,常乐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此刻陷入黑暗的世界,却隐约浮现出一道道荧光丝线,在常乐身边纵横交错,往不同方向无限延伸,渐远渐暗,直至消逝。
这大概就是阿妮塔常说的“空间坐标”,常乐却更想称之为“空间脉络”。
丝线并非现实存在,而是映射在常乐的灵魂感知中,他此刻就像一只大蜘蛛,坐在充满天地之间的巨网中心。
任何物体的存在和移动,都会对巨网产生细微扰动,并被“蜘蛛”所感知。
常乐挥动手臂掠过那些丝线,果然就好像搅动了平静湖面,整个空间泛起一圈圈涟漪,虽然极其微弱,但实实在在地起伏着。
挥动更猛一些,空间波动就更加明显。可以想象,如果力量足够巨大,就有可能造成空间的扭曲甚至撕裂。
“你比划什么?”伊斯泰拉躺在床上嘀咕,“大半夜的别发疯了,快睡觉!”
常乐微笑着起身,从衣架取下伊斯泰拉的裙带,在自己头上缠了几道,蒙住眼睛扎紧,然后招了招手:
“来,打我!”
“我没穿衣服!”
“黑灯瞎火怕什么?来!”
“好!早就想打你了!”
话音未落,伊斯泰拉已然赤脚跳下床,悄然发动袭击。
哥布林女王久居地下,黑暗视觉无与伦比,此刻的环境对她来说与白天无异。而常乐却蒙住了自己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但那些丝线依然存在于灵魂感知中,女王动作迅捷无声,常乐却能察觉空间脉络的扰动,迅速判断袭击者的位置、形状,以及动态。
借助着空间脉络感应,他的行动也比以往更迅捷,在狭小卧室里翻飞起舞,又像一条游鱼,在空间之海中穿梭遨游。
伊斯泰拉忍不住惊呼一声: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而且还蒙着眼睛!”
常乐笑而不语,果然如奈奎斯特所说,空间技能与格斗和魔法都有关联,哪怕是单纯的肉搏战,空间掌握同样能带来巨大收益。
伊斯泰拉渐渐认真起来,拳脚风声大作,虽然她自己不知道,常乐却很清楚地“看”到,局部的空间结构不断被她击碎,甚至构成了不少漩涡形的空洞。
那么,空间孔洞的另一端会是什么?
但常乐刚刚一走神,还在思索“空洞”问题,就差点被击中。毕竟他赤手空拳时只有初级战师实力,比伊斯泰拉差了整整一个境界,女王拳风扫过,就几乎震断他的肋骨。
“轻点!别用力!”常乐轻呼一声。
“我就是想打死你!叫你一晚上不理我!”
话虽这么说,伊斯泰拉还是明显收敛,把自己降到常乐的力量水平,只保持着战灵级的速度。
常乐则切换到狡兔之魂,三倍敏捷与空间掌握相结合,至少在速度上微微占据了优势,于是也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甚至还灵机一动,既然自己的状态很像张开巨网的蜘蛛,那么能否用这丝线阻碍对手行动?
可惜空间脉络对别人来说根本不存在,当然也不可能产生什么缠绕。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在这一边战斗一边实验当中,他发现灵魂力量的强烈冲击,能够改变“蛛网”密度。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网格密度的改变,代表空间的缩小与扩大,令移动方向上的空间收缩,就意味着移动速度的增加!无论脚步,还是拳头,都是一样的道理!
尽管常乐的灵魂强度不足以大幅改变空间,但在这种瞬息万变的近身格斗中,一丝丝的变化就足以改变胜负。
战斗持续了不知多久,常乐的空间掌握渐渐纯熟,忽然间“啪啪”几声,伊斯泰拉接连被击中。
他当然也不会真打,只是在一丝不挂的女王身上拍了两把。
“流氓!”女王笑骂着,忍不住又提升了力量,屋里顿时风声大作。
常乐惊呼一声,屈体后翻,避过女王的一脚猛踹,从桌面上翻滚而过,顺手将熄灭的烛台扫向伊斯泰拉。
伊斯泰拉接住烛台,刚笑了一声:“你……”
常乐竟已如鬼魅般从桌下掠回,自女王脚底一滑而过,又闪电般跃起,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
“哈哈,我赢了!”
“你赖皮!”女王双臂不动,只用绵软丰硕的臀向后一撞,与其说是反击,不如说是挑逗。
“我想好了,明天就去军校,向方丹元帅学斗气。”常乐摘下自己蒙眼的布带,低声笑道,“等我力量和你一样强的时候,就不需要赖皮了。”
女王静了片刻,也轻声道:
“到那个时候,你也就不需要我了。”
常乐微笑不语,将她抱回床边坐好,拖过水桶来,捧了女王打斗时弄脏的赤足,送入水中帮她轻轻搓洗。
伊斯泰拉不再说话,嘴角挂着温柔微笑,情意绵绵地凝视常乐。
直到常乐扶她躺下,盖好了被子,她才轻声问道:
“你爱上我了?”
“还没有,但是有感情。”常乐俯身认真看着她,“这种感情,不取决于你有用没用。”
伊斯泰乐灿烂一笑,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一半:
“有感情就别废话,快点进来!”
女王饱含快乐的高亢叫喊声,很快又响彻整个小楼。
常乐却很沉默,默默耕耘,默默结束,默默将伊斯泰拉拥在怀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带着伊斯泰拉,最初是想有个强大的后援,一个得力助手。可如今他居然已经习惯了身边有她,非常享受这种温暖,尽管女王做饭很不好吃。
但现在必须分开了。
如果真的从军,他以后只能住在兵营,没有正当理由不得私自外出,就算伊斯泰拉不怕寂寞,愿意住在小镇等候,他也不放心女王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他曾经路过海森城奴隶市场,看到一个驯化过的普通哥布林都卖十个金币,因为那是极为优质的矿工,能够直接从土壤中萃取“矿精”。
可以想象,若捕捉到有生育能力的哥布林女王,简直就像一只下金蛋的鹅,肯定是难以估量的一大笔横财!
若有战灵以上人类高手经过小镇,又恰好离小楼不远,就可能感应到女王的黑暗气息,伊斯泰拉只是初级战灵实力,又绝不肯被俘受辱,如果打不赢……后面的事常乐不敢想。
他默默地将伊斯泰拉拥紧,看着怀中那张美丽面孔,她的五官单看某一件都不惊艳,但是摆放在一起,就是无可挑剔的漂亮。
她身上没有体毛,但眼帘上的睫毛却浓密异常,长度超过人类一倍,从常乐的角度俯视,甚至已看不到她的灰色瞳孔,大概地下常有泥土掉落,哥布林女王才会有这样的天然防御。
常乐的手移向女王胸口,捏住了轻轻捻动,那里耸立之后,长度也超过人类一倍,这又是为了什么?
伊斯泰拉扭动身体“咯咯”一笑,猛然抬头,睫毛闪动着看向常乐:
“你怎么不说话?”
常乐继续沉默,许久之后才低声解释了几句,并提出建议:
“明天回你的地下王国吧,在那儿等我消息。”
伊斯泰拉闻言,猛然坐起,回身瞪着常乐:
“我不在,你有危险怎么办?你死了我还怎么活!”
“你死了我也没法活。”常乐笑着捏了捏女王的脸颊,“其实谁死了对方都能活,只是那种悲伤能要人命,所以还是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危险,我在元帅身边很安全,你也得让我放心。”
“你再说一遍!”
“什么?”
“前面,第一句!”
常乐脸色红了起来,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顺畅:
“你死了……我也没法活……”
伊斯泰拉笑得春光灿烂,躺回常乐怀中,耳朵贴上他的嘴:
“再说,我还想听!”
常乐又连续重复三次,伊斯泰拉才笑眯眯拉他躺倒:
“好,我听你的,但是今晚你不许睡,好好陪我。”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常乐微笑凝视着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柔软处一直被触动,他能做的,也只有向着女王的柔软处吻去。
窗外一夜风雨,屋里风雨一夜。
第二天上午,半空中仍然乌云低垂,常乐略带疲惫地走出小院,回身向窗口的伊斯泰拉再次挥手告别。
女王脸上亮晶晶的似乎有泪,常乐不敢多看,给她留下两匹马,自己步行前往皇家军事学院。
而米兰达见到常乐果然决定从军,脸上之阴沉还甚于乌云密布的天空,常乐对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在方丹元帅面前没说什么,前往学籍管理处的路上,米兰达提出了三点要求:
第一,两人只是假冒恋人,仅限于蒙骗卡普兰上校,决不许常乐对外宣扬。
第二,常乐的贱民身份绝不允许泄露,否则不但她无脸做人,元帅也会受到牵连。
第三,如果学习成绩和修炼进境都一塌糊涂,希望常乐能有自知之明,主动滚蛋,别让元帅和她跟着丢人。
常乐两手抱怀,淡淡看着米兰达,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直到她全部说完,才哈哈一笑:
“我知道了,大小姐您的脸面最要紧,所以当初我救了你,你还拿白眼看我,只因我是个贱民,跟贱民说话都丢了您的脸。”
“我不需要人救。”米兰达冷冷回应,“我的实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常乐向她挑起大拇指:
“嗯,4级战师,斗气外放,了不起!”
“知道就好!你这辈子如果能达到我现在的高度,我会向你认错!”
米兰达撇着嘴鄙夷一笑,转身快步走向学籍管理处。
“不愧是学院第一高手!”常乐摇头叹气,拖拖拉拉地跟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