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戈氏依旧是隔帘,戴着面纱与朱由检相见,礼毕,红儿出来给皇帝上茶,王坤接过,她垂眉低首退在一边。
“此地多是胡麻油,但产量极低,臣妇曾跟陈八斤等人询问过,粮多少还能买到些,油是决计买不到的”。刘夫人也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皇帝现在问,早有了对答“陛下只能在牲畜油脂上想办法,只是,先前买的两批牛羊,现在已经不多,维持军兵也逐渐不足,遑论其他,且王公公将陛下家底透露给臣妇,陛下也没有那么多金银再去边墙外购置牲畜了”。
“王坤,去叫马祥麟,马远山,王华轩,何满过来议事”。刘夫人早就理清了一切,眼下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陛下可是想要出边墙”?戈氏轻问了一句。
“呵呵,朕突然想起前宋辽人打草谷之事,为何不学一学”?朱由检笑了一下。这个念头其实一直没有断过,只是,马祥麟出击了几次,效果并不好,还吃过一次亏,最近形势复杂,战兵连几乎和侦察兵连一样,都撒出去监视各方势力了,出边墙劫掠也就搁置了。
“陛下,现金侦察兵连和战兵连自身都捉襟见肘,堡民们需要管理熟民,生民,抽不出人手,预备兵训练不久,哪来的人手去劫打草谷”?刘夫人一如既往的实事求是。
“这个,朕有个想法”。
朱由检正要跟两位夫人讲解的时候,马祥麟等人赶了过来,简单的行礼之后,各自就坐,围住了皇帝捣鼓出来的一个叫做沙盘的大桌子,这样的会议不是第一次了,老规矩,朱由检坐在内房门外,刘夫人,戈氏隔帘参与,余人在外间议事。
“罪臣史可法请求参与议事”。正准备开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史可法的求见声,“爱卿请进,王坤出去清空附近的人”朱由检心底一动,史可法活死人般的养了这么久,今天主动要求议事,会不会有什么惊喜?
不错,这一阵子,史可法终于想明白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先贤的话不是饱读经书,做足学问就能做到的,你得有那个力量去做实事,“齐身,治国,平天下”现在国都没有了,去治什么?平什么天下?想治国,首先得有国,想复国,你就得暂时放下经书,仗剑平靖四海,那么,陛下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恰恰是稳步壮大王师必不可少的。好高骛远最终只能是一败涂地,陛下说的对,坐拥天下尚被倾覆宗庙,现在还想着登高一呼,天下景从,岂不是笑话?一旦想通了一点,很多东西也就都通顺了,这何尝不是一个破而后立,重整山河的好机会?陛下之圣明,勤政,这些年并不是没有体会,只是唉,往事已矣,还是向前看吧。所以,他今天终于离开了病榻,前来认罪。
“呵呵,卿看来是想通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朕只是骂你糊涂,却不曾怪罪于你,请罪的话就不要说了,朕想出边墙打草谷,卿有何高见”?看到史可法眼神里的精光,朱由检放心了不少,但该用的猛药还得用,所以,不给史可法任何消化的时间,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
“陛下,万万不”熟读经史,史可法自然知道打草谷是什么意思,习惯性的就要反对,但马上打住,微微思索了一下“边墙外的情形可曾哨探得清楚”?
朱由检到此时,心底的石头才算彻底落地,招呼马远山讲解一下周边的状况。
“陛下,各位大人,同僚,根据最近哨探情况,二镇现在勾心斗角,外围又不怎么重视星火煲,来自于内的危险暂时没有,东虏派出的精骑自嘉峪关东进清扫甘肃,其意在我,但一则路远,二则各路势力犬牙交错,彼骑兵不善攻城,要想后路无忧,又不能直接绕边墙外来袭,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机,边墙外鞑靼,蒙古各部因林丹汗败亡,多数投向东虏,剩余的也就是一些小部落了,国朝自成祖时放弃东胜卫,河套与蒙古共有,随后边卫慢慢退缩,土木后,边墙以北不再为国朝所有,所谓河套也就是西套一隅了”马远山最近已经能熟练的使用沙盘,讲解起来头头是道“眼下,边墙外五百帐以上的鞑子部落只有正北三百里外一部,一,二百帐的部落有三部,分三个方向,距我最近有二百余里,不足百帐的有三个小游牧群,皆依托边墙外山势游牧,鞑子不事生产,边墙以北这些年已经破败不堪,也只能是游牧了,如果陛下要去打微臣建议,打这里”马远山将手中的树枝点在了边墙外贺兰山山麓的一处,这个小部落不足百帐,前几天还在储操,似乎有在河套过冬的意思。
“不足百帐,那也有千余丁口,精壮四成的话,也有四百余精骑,我星火煲现今能聚集起的精锐,不足三百,且半数步卒,如何吃得下”?史可法是知兵的,当即提出了疑问。
“夜袭,精选夜能观色的勇士(此时,无论明,清,蒙古,夜盲症都很严重,军中十之六七夜盲),自山道潜至左近,趁夜色奇袭,将鞑子惊走,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驱牲畜进山,只要进了山里,鞑子就无能为了”。何满马上给出了办法,在座的,他跟鞑子交手最多。
众人围着沙盘仔细分析了一阵,史可法也很快就弄明白了沙盘的用途,很快纷纷点头,觉得何满的办法可以用,史可法当先表态“臣附议”。
“臣等附议”!马祥麟,王华轩等人对于这边墙内外的事情还是很相信何满的。
“小的,臣也附议”吕大柱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跟风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朱由检看在眼中,心底微微一动“大柱,你有没有其他什么法子”?靠惊散敌人,然后趁乱抢一些牲畜,有些不过瘾,但是,这阵子,他还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他找马远山详细了解过,这个小部落可是有几百匹好马,羊上万只,要是一口吞下来,这越冬就不愁了。可是,他更怕噎死自己,所以,问吕大柱的时候,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小臣臣是想,臣不想了,小何千长官说的对,这个办法就很好”。
“你肯定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大胆说,说错了也不会有人怪你”。
“我没打过仗,但是打架是群胆,咱们凑不出那么多兵力,但小的看白杆兵使用的长枪,很简单易制,就算没有铁枪头,长木杆削尖了也能用,鞑子又不善步战,咱们何不把熟民都编起来,侦察兵,战兵,预备兵在前,熟民们在后虚张声势,将鞑子逼进山地唉,这打仗跟打群架毕竟不一样,小的也是胡思乱想”。吕大柱自己说着说着,感觉不妥,喏喏停了下来。
议事厅众人却仿若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一个个开始沉思起来,未几,马祥麟猛然抬头,眼底闪烁着精光“陛下,臣以为可行,鞑子想要在此过冬,选择的峪口三面皆山,只有一条通路,只要行军时机密,猛然堵住峪口,敌骑射需要大迂回才能发挥最大战力,且惊慌之际,迅速组织起战阵不易,彼等又不重视战阵,我方却擅长结阵,派数十精骑袭扰,然后步卒结阵顶住他们突围,带领虚张声势的熟民缓慢推进,有很大把握将敌逼进山区,毕竟他们有很多老弱妇孺,不可能跟我们血战到底”!
“预备兵和熟民皆未经战阵,万一有人扛不住压力,引发溃散,那就不是我们逼鞑子进山了,而是一面倒的屠戮”史可法闭目沉思,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听马祥麟说完,冷冷接了一句。
以步对骑,依仗的就是悍不畏死的铁血精神,和严格的步阵纪律硬抗,白杆兵,王华轩的死士,甚至诸人的家丁不难做到这些,可是,预备兵和熟民呢?一旦有人受不了战场的气氛,只要有一个转身想逃,就会带动大面积的溃散,步阵一旦乱了阵脚,面对骑兵,就只剩下被屠戮一途,人越多,死伤也就越严重。打仗和打群架确实不是一回事儿。用乌合之众去逼迫骑兵,看似人数众多,有可行之处,却也经不住推敲。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议事厅陷入一片沉默之后,戈氏的声音突然在帘内响起。
朱由检刚才一直感觉吕大柱的计策有可行之处,却总是抓不住重点,前世特种作战他在行,可是冷兵器战阵,如果要他自己训练一直队伍,如臂使指,他倒谁也不怕,可史可法说的情况是他根本无法想象场面,却知道道理的,所以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听了戈氏的话,猛然想通了,不由笑了出来。
“陛下可有良策”?众人齐齐看向了朱由检。
“呵呵,何夫人不是已经说了吗,何连长的谋划加上吕大柱的计策,综合在一起,朕有信心带大家吞掉这个小部落”!
“对呀,精选的能观夜色的勇士,一部冲击造成混乱,一部结阵率预备兵和熟民虚张声势,但拣选有夜盲之人,秘而不宣去做何事,不知则不畏,夜袭的话,鞑子夜盲之人也很多,战力也会大打折扣,计划周密的话,可以一试”!史可法也很快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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