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
朱由检与贴身太监王承恩登上万寿山,远望着城外和彰义门一带的连天烽火,只是哀声长叹,徘徊无语。
回宫后写下诏书,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良。又命周皇后,袁贵妃和三个儿子入宫,简单叮嘱了儿子们几句,命太监将他们分别送往外戚家避藏。
“你是国母,理应殉国。”朱由检灰白的头发散乱的遮住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眼睛一片血红,正值壮年,眼角的鱼尾纹却如刀刻斧凿。
周皇痛哭出声:“妾跟从你十八年,陛下没有听过妾一句话,以致有今日。现在陛下命妾死,妾怎么敢不死?”说完解带,准备自缳。
朱由检早已经无泪,毅然转身看了看袁贵妃:“你也随皇后去吧!”
袁贵妃哭着拜别,抽出了准备好的白绫。
儿子们已经安排好了,生死由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低头想了一下,又召来长公主:“你为什么要生在帝王家啊!”说完左袖遮脸,右手拔出刀来砍中了她的左臂,挥刀准备再砍之时,却一阵眩晕,委顿于地。
“父皇”!年仅十五岁的朱媺娖被父皇断了一臂,却保持着清醒,惊叫一声,扑了过去,身形刚动,却直直摔倒,早已晕死。
“陛下”。王承恩跪倒在朱由检身边,老泪纵横,可到了这般田地,他除了这把老泪,还能有什么?
不时,少监来报“周皇后,袁贵妃殉国了”。
王承恩行尸走肉一般,哪里还能听进任何话语?颤颤巍巍,奋力抱起了昏迷的陛下,不由又是两眼老泪“陛下宵衣旰食,朝干夕惕,勤于国事,奈何天也,命也......”。
十九日,天刚破晓,太监王相尧以宣威门投降,大顺军将领刘宗敏的军队浩浩荡荡开入城中,守卫正阳门的兵部尚书张缙彦,朝阳门的朱纯臣也先后开门迎降,北京内城被攻陷,止皇宫有少许锦衣卫死战不退。
崇祯在御榻上悠悠醒来,得知这个消息,亲自在前殿鸣钟召集百官,可是钟声再响也没召来一人......
于是,他与王承恩登上了万寿山寿皇亭,这里曾是崇祯检阅内操之处,可如今成了他要去面见列祖列宗的地方。
山穷水尽的崇祯帝卸下皇袍,咬破手指,在衣襟上愤然留下了这样的话:“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王承恩依言准备与崇祯一同自缢,却猛然发现了一副令人恐怖的画面,陛下一手抓住白绫,准备自缳,另一手却死命撑住歪脖树,似乎两只手在做最后的对决......
挣扎了良久,崇祯又一次晕倒,斜斜靠在了歪脖树上。王承恩赶紧将脖子从绞索中出来,踉踉跄跄扑到崇祯身边。
“切,小样的,你能犟过我”?不移时,朱由检又一次醒来,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狗屁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只有活着才能守住国门,死了还有什么玩儿头,扯淡”。
王承恩又是一阵悲恸“陛下......”。
说实话,很累,几个小时前,钟建峰剪下人质身上的诡雷线之后,发现已经停止的秒表猛然又动起来,来不及多想,合身压在了诡雷上,防护服的抗力不足以抵御爆炸威力,甚至连句豪言壮语都来不及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是,意识或许仅仅停了数秒,他居然发现自己一身古代帝王装束,挥刀砍向一个小姑娘,那小丫头已经断了一臂,情急之下,生生顿住,身子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呼喊“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尔等不能活着受辱,随朕殉国”。两种意识混杂,当下又重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原本主人的执念愈发强烈,钟建峰居然被这执念压制的死死的,干着急,支配不了身体动作,直到千钧一发之际,才爆发出了前世几乎成了本能的绝境求生意念,生生在脖子套进绞索的一瞬间,控制住一只手臂,然后以点破面,完全占据了这副躯体。
“有没有搞错?这玩笑有些过头了吧”?迅速融合着躯体记忆,钟建峰不由苦笑了一声,训练,执行任务之余,偶尔也会走马观花,一目十行的看看网络神文,对那些意yin出来的重生穿越当做一个笑话,可这玄之又玄的事儿居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只不过......这你妹的有这么玩人的吗?人家都是科技树,金手指,重生之后甚至比前世强悍很多,最不济也有个安全的发展环境,哥这算什么?说起来也重生了,重生在必死的境地?
脑子里猛然闪过半夜时,王承恩将自己抱上御榻的画面,心底更是一惊,赶紧审视了一下身体,喉头不由发苦,这幅身体跟前世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超浓缩精华版,一米八七的身高,浑身针刺不透的肌肉不见了......
暗中提了下力气,软绵绵的,前世自己也是三十四岁的年纪,正是一生中,各种指标,技能都处于最强劲的时候,从不算系统但也有所了解的历史知识和躯体记忆里综合了一下,朱由检跟自己同岁,怎么感觉跟七老八十一样,一个太监能抱起自己来,这小体重也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陛下,陛下”王承恩愣在当场,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一个铠甲破败,身被数箭的锦衣卫,跌跌撞撞奔了过来。
皇嫂促昭仁公主及四嫔妃殉国之后,准备也以身殉国之时,李逆因为张皇后在百姓中声望极高,早就有了准备,及时冲进了皇宫,救下了张皇后!
呵呵,还不错,这小小的蝴蝶翅膀居然刚忽闪起来,就有了作用,由于对崇祯有不少复杂的情绪,钟建峰搜集过他殉国时的很多资料,昭仁公主及众嫔妃,应该是崇祯杀死的,现在却成了张皇后。皇嫂自缢不成,将会于明晚殉国。该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什么也做不了。自己能活下去都除非出现奇迹!冲动了一下之后,钟......嗯,现在自己是朱由检了!朱由检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大伴,将我......朕的龙袍挂在歪脖树上,德海,抓紧回宫,降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真的”。朱由检迅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陛下,臣将长平公主藏在了山脚”康德海跪伏于地,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句话,朱由检意识到不对,但身子却远没有以前的敏捷,抢救不及,康德海已经头触巨石。
朱媺娖面若金纸,气若游丝,王承恩身有残障,加之几天来不眠不休,也是体力不支,带着这两个人逃出生天,几乎是必死之局。可来自于共和国精英部队的他却又绝不能放任这二人也死于非命。
“大伴,这是圣旨,朕不许你死”实在无奈,朱由校只好祭起了这个时代的法宝,打消了王承恩寻死的念头。
安抚好王承恩,朱由校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跟不上思维反应,但久经磨练的神经还是足够大条,这时候,慌乱就只有死路一条。仔细回忆了一下历史上崇祯殉国时候的细节,猛然想起,主奴二人的尸首要在两天以后才会被发现。
两天!朱由校迅速在脑海里开始逃亡计划,种种方案浮现在心头,又一一被自己否决。眼前的绝境还真不是那么好摆脱的。除非......
王承恩看见主子脸上阴晴不定,变幻莫测,又一次萌发了死志,没有自己这个废人拖累,陛下说不定能逃出生天,只要陛下活着,大明,就没有亡!
“万岁,您打奴婢做什么”?王承恩死志正愈来愈坚的时候,脖子后面被朱由检用手刀砍了一下。
“你妹啊,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朱由校苦笑了一声。王承恩脸上的表情哪里能逃得过他敏锐的双眼?前世解救人质,救助寻死之人,这样的表情看得实在太多了。
苦笑过后,朱由校不得不重新祭起法宝“大伴,朕想让你晕过去,但绝不许死”。
“诺,奴婢晕了”王承恩装模作样的委顿于地。
“趴着晕”。
“诺”。
找了块比较平的石头,拼命砸在了王承恩后脑勺上,如果计算无误,这下子要不了他的命。将王承恩和女儿藏在一处山岩之下,朱由校“迅速”开始查探周围的地形,尽可能布置下了一些陷阱,他需要时间处理女儿的伤臂,并多少积攒一些体力。
生死四十八小时,容不得他有任何懈怠。还好,康德海殉国之前似乎也做了逃亡的准备,身上带有干粮,清水,几乎全凭意志力支撑,拖着孱弱的身躯,赶在中午之前,布置下了足以抵挡一阵子的陷阱,朱由校回到二人藏身之处,尽最大可能处理好了朱媺娖的伤口,另找一处可以随时监视和救援的位置准备休息一会,积攒体力。
赌,就赌史书上记载的无误,自己还有一些时间,缩进一处灌木丛,朱由校马上对自己进行催眠,不多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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