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走得很慢很轻,不知是看不清路还是不熟悉路,走走停停,偶尔还在低声的交头接耳,仿佛他们真的在干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路,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走在前面那人,将大厅的门打开了一道缝,单着眼瞅进去。觉得没问题后,才向后面两人打了个手势,推门当先走了进去。不过,一进去之后,他们就完全换了另一副模样。先是将各处的灯点亮,接着很用力地关上门,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已经进来似的。
这三个人不用问当然是平安堂的三位堂主。
燕若梦走到那古筝前坐下,拈起手指学别人弹琴那样拨动琴弦,叮叮咚咚,竟然是一首《清心普善咒》。而常康宁则是兴致勃勃,神采飞扬,拿起剧本情深款款的念道:“宛儿姑娘,我要走了。”真是不知他学的是哪个地方的戏剧,好好的一句话,听上去倒让人毛骨悚然的。
燕若梦忍着打寒颤的冲动,没好气的应了声:“拜拜。”
常康宁半眯着眼,继续一脸深情的念道:“此番一别,后会无期。你要保重啊。”
还好,有了预防,这一回燕若梦压根子就没任何感觉了,她继续弹她的琴,头也不抬的道:“不送。”
常康宁看了看剧本,嘟起嘴来,有无搞错,没有感情就算了,还不按台词演的,我也自己编,扬手把剧本往后一抛,挥动着长袍的衣袖,仰起头,朗声道:“我要走了,我回家去了,你会想我吗?我会想你的。”
“哈哈……”一旁罗敏昕搬了张椅子跷起二郎腿,支起三角架,拿出一部DV机,把这精彩有趣的一幕拍了下来。
常康宁一边大幅度的挥舞着衣袖,一边走来走去道:“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好舍不得你呀……”说着还用衣袖抹了抹脸,仿佛真的是情深义重,正要饱受离别之苦。
“别走那么快嘛。”罗敏昕拿着DV机对着他,镜头跟着他移动着,看到她眼都花了。突然她看到屏幕上有一个形体忽隐忽现,立即抬起头望过去。只见常康宁身后跟着一个飘起长发穿红色古装衣服的女子,她的身体很轻,因为她的脚根本就没有触到地,仿佛是被风吹了起来漂浮在空中。或许她想停下来,她伸出又尖又细的双手欲搭住常康宁的肩膀,可是总是差一点点,好几次已经碰到他的衣裳了,偏偏就是抓不住。
“轻轻的我来了,正如我轻轻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常康宁还吟起诗来。而跟在他身后的女子猛地把头一甩,本来又柔又软的发丝,突然变得如钢丝般笔直起来,可是尾端却是如弯钩般曲了起来,看上去倒像是套索,想必她是见手抓不着便想用长发来卷人了。至于常康宁却是越说越兴奋,什么唐诗宋词有一句没一句的乱拼一通,压根子就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就没有一首是完整;而他的脚步则是越走越快,开始时只是慢慢的踱步,到后来竟然是小跑起来,有意无意的和后面的女子保持着距离。
就在常康宁念到没词的时候,燕若梦也开声了,她清冷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厅响起:“他要走就让他走,男人要是想走,你就算能留着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红衣女子道:“你说是不是呀。”
红衣女子追不上常康宁,一扭身就来到燕若梦面前,大声嚷道:“为什么他要走?为什么他要走?”她紧握着拳头,一脸的愤怒,仿佛对方刻意的为了摆脱她似的。
燕若梦没有回答,继续拨动琴弦,淡淡的道:“不如说一下你的故事吧。”
琴音是由许多单音参差组合,构成一个自然的旋律,犹如天地人相互的交融,令人自然进入清净空灵的境界。红衣女子原本狂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缓缓道出她的身世。
原来她是明末人士杭州苏太守之女婉,一次偶然游玩西湖,遇到了一个姓阮书生。两人谈诗论文,十分投机。再见时就私定终身,无奈阮生家贫,苏太守嫌弃不同意,要棒打鸳鸯。那苏婉就离家出走和阮生私奔去了。但这并不是长久的办法,以苏太守的势力肯定会找得到他们,将苏婉抓回去,而将阮生打死的。
古时候讲求的是门当户对,阮生不过是家境不好,但是他有才学。为了让家人接受,苏婉就让阮生去考取功名,求个一官半职。可是他们逃得太匆忙,压根子就没带多少钱,苏婉所带出来的首饰都典当光了。无奈之下,苏小姐竟然卖身青楼换得盘缠让阮生上京赴考。
阮生不负所望还真的考了个进士当了个县宫,也有了钱给苏小姐赎身。然而他只是给她钱让她自己生活,却不愿娶她为妻。也是的,男人逛青楼别人最多是说你风流,可是娶个青楼女子回来,又会有多少闲言闲语。
面对着爱人的离弃,家人的唾骂,苏婉是有家不能返,有苦不能说。天天以泪洗面,最后她以死证明自己的真心,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死时穿着红衣,而且还是含恨而死,死后就化成厉鬼,到处作乱。后来来了一个和尚,将她收伏,得知她的遭遇,深感同情,不忍再伤害她,便将她带回寺庙,每天为她念诵经文,希望可以化解她心中的怨气。只是苏婉过于执着,直到那和尚快死了也未能放下怨恨。和尚怕他死后她会出去作乱,于是将她封印起来,并嘱咐弟子一定要时时给诵经,希望有朝一天她可以得到解脱。
可是几百年过去了,世间日异月新,这儿原来的寺庙早已拆除建成了楼宇,而她也无意中给释放出来。不过却一直浑浑噩噩不知所为,直到那个剧组演了那段戏,她一下子想起了以前的事,心中悲痛难
忍,于是便又出来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