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盛传,他是天帝之子,但是又没有任何佐证。
众仙皆知道的是,大约三千年前,天帝抱着尚是婴儿的菩光,飞行数日来到西天佛界,他在如来大殿,恳求如来收其怀中婴儿为弟子,如来刚要拒绝,此婴孩儿突然啼哭不止。
那一瞬间,整个佛界的菩提花刹那绽放,芳华满树。佛界佛光大盛,于三四不绝。波及到阴司幽冥境内所有恶鬼不再呼嚎,跪伏在地,涕泪不止。
如来惊诧万分,立即掐指一算,后沉默大概一炷香时间,方叹道:“此婴佛缘深厚,命格奇异,乃因果循环,罢!我且留他千年,而后其造化自由。”
天帝大喜,连谢数声。
佛祖又道:“我西天净土,慈悲为世,守护苍生。天帝,种因得果,天道无处不在。”
这话说的玄妙,又含着告诫。
天帝闻言不语。佛祖静默片刻:“两千年后,你再来接他吧。”
约一千年前,天帝隆重将其接回,众仙从四海赶来道贺,菩光首次出现天界,众仙睹其风采一时哗然,不消一个时辰其名号传遍六界。
天帝大喜,延用其法号,赐仙班位,曰:菩光尊者。
次年,派遣其守护仙别山密境,直至如今。
话说鬼丫歪头看着那男子,心中猜测这是仙是佛?
倘若瑶蛛活过来肯定会大骂,猜个篮子猜,本美女的死还及不上这横空而将的帅哥吸引你吗!鬼丫你良心呢,良心呢?!
菩光尊者漠然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脏兮兮盯着他瞧的孩子,眼神无波无澜。
“是你方才大叫。”他声音毫无起伏,不是疑问,像是在陈述一般事实。
鬼丫被那空灵幽远的声音深深吸引,那声音仿佛来自天外,又仿佛直接划过耳膜,“咚”的一声落在脑海,真是奇异的动听。
她仍是盯着他瞧,亦不动,盼着他再说一句话,眼神中渴望不加掩饰。
“慈悲,怨恨,一念之间,成就,堕落,竟集于一人。”那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温柔而疏远,带着淡淡的感慨。
鬼丫听不懂,她只觉那声音像羽毛佛过手心一样,心中微痒,撩动心湖。
菩光尊者静默了片刻,仿佛知道她听不懂。看着鬼丫,眼神依旧温和疏离,风姿绰约。
“那你且谨记,莫为恶就是了。”这回鬼丫听懂了,她只知重重的点头,又忽觉得诚意不够,忙遂匍匐在地,“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不想用力过度,鲜血从脑门迅速涌出像小溪一样顺着脸颊蜿蜒留下,她本来就面目青紫不辨,再加上这满脸的鲜血,因此比地狱来的修罗还要惊悚可怖。约摸自己也觉得现在不太好看,她挠挠头,随手抹掉一脑门血,索性低头不语。
菩光尊者大约也是怜惜这个孩子,手指翻转,打出一个印结,弹在那谦卑的小小的身子上。血顷刻止住。
鬼丫全身一僵,心中激动莫名,她知道肯定是这个天神般的男子施了什么法术,刚才还疼痛的四肢,现在伤口也竟全无。
她惊喜的摸过那些伤口,心中敬佩不已。
“如此,甚好。”他不在看她,一如既往冷清无尘。鬼丫小心翼翼抬起头,正好看到菩光转身欲走。
她情急之下慌忙站起,脱口而出道:“爱郎,你……你快留步!”
前面那个有些孤傲清绝的背影登时一顿,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带着些许诧异。
鬼丫忙不迭指着瑶蛛的身体,神情焦灼,“爱郎,求你!救她,她,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说完,有些无措地看着那绝美的侧脸,又像想起什么,再次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再次磕了三个头,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
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血流再次一脸。
菩光轻轻转身,衣带翩然,若仙若佛,他叹了口气,伸手虚空托起她,鬼丫便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扶起。
她紧咬嘴唇,看着自己的光脚丫。
寂静了虚虞,菩光方道:“她还未死,此女命中有劫,但不至于身死。”鬼丫抬起头眸光因惊喜而璀璨。继而颤抖着手仔细观察瑶蛛。
“你可愿投胎,重新为人,远离这一片混沌之地?”
菩光问的很突然,鬼丫不免一愣,继而震惊道:“你,你是说真的?”紧张的蜷了蜷脚趾。
“你本性纯良,方才我感知道了狂躁的怒,却同时又感知到了极大的悲悯,我虽不知你是如何流落此地,但你我也算有缘,我就渡你一渡,如何?”
“那,我愿意投胎,重新为人。”鬼丫语气颤抖,带着坚定不移,随后又气馁道:“瑶蛛姐姐怎么办,她能和我一起投胎吗?”
菩光摇头:“我只渡一人。”
“那你能帮瑶蛛姐姐摆脱这些人的纠缠吗?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不再是她的负担,希望她……没有我更快乐。”鬼丫垂下眸子,她知道自己多年来给瑶蛛姐姐添了很多麻烦。
菩光年轻的容颜慈悲的看着地上拘谨的女孩,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愿你再度为人,依然能够秉性如初。还有,我不叫爱郎。”
鬼丫心中欢喜,又随即一愣,张口道:“那你是释尘上仙?”潜意识中,只有释尘上仙才有如此风华绝代的神姿吧!
一道金光打在自己身上,她觉得身体被轻轻投入某个地方,耳边有个飘渺的声音响起:“若再有缘相见,叫我菩光尊者。”
“菩光?尊者?菩光尊者,菩光尊者……”鬼丫喃喃念道,眼皮越来越重,越眨越慢,意识开始混沌,但自觉不会有什么危险,便放心的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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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鬼丫迷糊了好一会儿,眨眨眼,用脏兮兮的手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脑袋回复清明。
环顾四周,陌生的气息,陌生的鬼,陌生的环境,只是那个天神般的男子早已不知所踪,鬼丫有点失落。
旁边的阴司鬼差似乎早已不耐,目光中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我说鬼丫头,别傻乎乎了,快起来随我走,本差忙着呐!”
“哦!”鬼丫慢腾腾手脚并用爬起,心道,这阴司的地还真凉,冰的僵了几乎半个身子!
这青白面皮的鬼差领着她穿过了好几个屋子,每个屋子都用铁门又加固一道,那铁门一看便知是施过法术的,上面的符纹时隐时现,一亮一亮的,鬼丫觉得有趣。
有的铁门后模糊有鞭笞的声音,也有惨叫的声音,还有似钝刀切割什么的声音,但最多的还是冤魂幽幽叫声:“冤枉啊——,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最后一个字往往拉很长的音调,绵绵悠长,使闻者不寒而栗。
她不禁腹诽,叫!叫这么吓人,谁还有心情为你申冤。
前面带路的青皮鬼心中微诧,以往哪个魂魄走到这里不是心惊胆战,全身颤抖?甚至吓得倒地爬不起来,以至被鬼差拖着走的也大有人在。而这个全身脏的几乎要分不清性别的丑女孩竟是这么淡定,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他摇摇头,不知所以。
约摸走了两柱香,青皮鬼差终于停下来指着前面道:“小丫头,前面就是奈何桥了,看见奈何桥上排队的人了吗?”
鬼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队冤魂,拖着脚镣,丁丁当当,慢腾腾踏上奈何桥。
愣愣地点了点头。
“等会儿你过去,排到他们后面就行,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到没有?”鬼差不耐烦道,末了回头又加一句:“别乱跑,最近鬼界有些动荡,阎王让我速速送你过来,我还得赶回去。”说完看也不看鬼丫,匆匆离去。
鬼丫有点茫然,她叹了口气,向奈何桥走去,边走边瞟着四周。
忘川河与积骨河虽河水都是腥红,其水尽血,腥秽不可近。但积骨河内可没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活物,积骨河偏向死寂,而忘川河绝对是个吃魂不吐渣的地方,虫蛇满布,血浪翻滚,时有尖叫声淹没其中。人间有诗描述:铜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忘川无出路,足以见其可怕。
鬼丫觉得这阴司境空气真是清新,比流放之地好太多了。
她不知,流放之地毕竟是酝集千万年的死气,那死气还是无数厉鬼魂魄碎裂的凝聚,其阴烈程度可想而知。
凡人若是进了那流放之地,怕是连眨眼都来不及便被烈气撕成了碎片。
她一路走过去,十丈之内的游魂纷纷避开,鬼丫莫名其妙,难道自己那么吓人?她低头扯扯破烂的衣服,有点委屈的撇撇嘴。
殊不知那些脆弱的游魂只是被她身上的气息吓到而已,毕竟浸泡在流放之地无数年月,从骨子里散发的阴刹之气,足以另这些游魂避恐不及。
不过半刻,她便来到奈何桥下,桥很窄,石头光滑无比。有日游神和夜游神把守在两边,漠然的看着眼前的魂魄从身边走过。
桥上有一慈眉善目老婆婆,正在给每个经过的魂魄一碗汤。
鬼丫小心翼翼地从队伍里找个空隙进去。随队伍慢慢向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