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宝珠正想着杜家的将来,那边杜光义已经送走了寿王等人。
两兄妹一起向崔氏告别之后,他便厚着脸皮钻进杜宝珠的马车。
他长得人高马大,一个人把闻喜尝乐两个丫头都挤了下去。然而婢女都下车之后,他长腿一伸,车厢里仍然显得有些狭窄,只好又把脚收回来。
杜宝珠瞧他这幅缩手缩脚的憋屈样,不禁奇道:“大兄不是要去张家楼食店吃酒么?跟着我做什么?”
“嘿嘿,”杜光义傻笑道:“我让他们先去吃着,一会儿送你回府了,我再赶过去就是!”
杜宝珠看看窗外白晃晃的日光,忍不住提醒他:“这才晌午呢,你少喝些酒。一身酒气的去见夫子,也不怕挨教训。”
“这怕什么?”杜光义豪气的一笑:“酒是狂药,我越喝越做得出文章。诗仙太白不就是斗酒诗百篇么,我虽比不上他,但做个十篇八篇的不成问题!”
酒还没喝呢,就已经狂上了。
唐人饮酒风气实在太盛行,杜宝珠也没办法再劝他,只好止了话题,吩咐车夫驾车。
到了杜府门前,杜宝珠的脚刚刚落地,杜光义就催着马夫调转马头,赶往张家楼食店:“你同阿娘说一声,我今晚戌时就回来!”
这大兄……
杜宝珠忍不住摇头。
今日和新家人接触了一圈,她竟然找不出一个有城府的。一想到杜家人风雨飘摇的命运,她就觉得肩头任务十分沉重。
“小娘子。”小婢女闻喜频频回头看向巷口,小声在杜宝珠耳边提醒道:“刚才路上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嗯?”杜宝珠挑了挑眉,顺着闻喜的视线望去。
只见巷口人来人往,一时瞧不出什么蹊跷。
可闻喜不是做事跳脱的尝乐,若不是确有其事,她不会胡乱说话。
杜宝珠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谁会对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娘子感兴趣?
她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寿王。
可仔细回忆一遍自己之前的表现,却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难不成,那寿王是玻璃做的,看都不许人看一眼吗?
想来想去,没什么头绪,杜宝珠索性将这事压回心底。
反正铺子有杜光义看着,大不了她这几日不出门就是了。谁还能无聊到天天盯着小姑娘吃喝玩乐吗?
“兴许是你看错了。”她微垂着眸,淡淡带开话题。
闻喜向来机灵,见她不想谈论这事,便乖乖闭嘴:“路上行人太多,应该是奴看错了。”
杜宝珠这才点点头,吩咐尝乐将带回来的物什送回四季苑,再去大厨房寻个人。
“奴遵命。”尝乐领命,拎着大包小包的物件离开。
杜宝珠则带着闻喜前往崔氏的院落报平安。
崔氏见了她,不免又是一番耳提面命:“如今不太平,出门时多带些仆妇……当然,你能不出去是最好……”
可惜二婶已经离开了,没人替杜宝珠说话,只好硬受了崔氏这番紧箍咒。
在崔氏院中用过午饭,杜宝珠这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此时四季苑的小厨房里已经摆满了桂圆、葡萄干、木薯粉、糖饴、茶叶之类的干货。
这些都是回来路上,她让杜光义帮忙买的,没想到铺开竟有这么多。
“见过小娘子……”一个脸皮枯黄身形干瘦的女子战战兢兢上前行礼。
礼毕,便扎着手在原地站着,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乱看。
这女子叫作林娘,前年自卖入府的,如今在大厨房做着看火炉子的粗活。
杜宝珠仔细看了看林娘,见她虽然形容枯槁,但是脸蛋和手指甲都是干干净净的,心里就满意了三分。
再加上记忆中林娘的本事,满意便到了七分。
“林娘是吧?”
杜宝珠自觉语气平缓温柔。
而那林娘听了她的话,却浑身抖得像筛子似的,膝盖一软,砰地跪下了:“奴、奴就是!”
两个婢女倒是很习惯这样的情况。
性格直率的尝乐更是出声喝到:“小娘子问话,你照实说就是。抖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是是是,奴遵命。”
林娘抖得更厉害了。
记忆闪动,杜宝珠总算弄明白林娘为什么这么害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