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正东见她半天不吱声,便松开了自己的双臂。
一脸茫然的严芳菲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像是盯在拖鞋的鞋面上。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佘正东轻笑道:“这上面除了有酒店的名称和标志,不觉得还有什么好看的。”
“奥,不是。”严芳菲终于回魂了。“正东,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好,我听着。”
严芳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正东,我也想过给灏灏一个完整的家,之前甚至想过给他找一个爸爸。”
爸爸?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佘正东心想他耳朵还不至于退化到听不清的地步。
反应过来后他以风一样的速度打断了她的话,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望着他眼眸里的那两簇火焰,严芳菲怯怯地说:“我说的是那种名义上的爸爸,只拿证不住在一起的那种。”
“那也不行。”佘正东似乎回过味了,“你在云城见的那几个男人都是来应征我儿子爸爸的?”
严芳菲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当然知道了,我就在门外看着。”
佘正东真是被她气的够呛。
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只可惜胡子被他刮光了,要是有胡子早就被她气得冲上天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能耐呀。
原先谨琛说让他去云城捉苍蝇,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骚扰者,没想到这几只胆子肥的苍蝇居然想觊觎他的位置。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佘正东就不会是吓退他们那么简单了。
严芳菲见他如此说,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居然跟踪我?”
“我要是不跟着,又怎么能赶走那几只苍蝇?”
这下就更能解释那几个人后来为什么就没有消息了。
明明在酒店里的时候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可后来居然没有一个人给她打diànhuà。
严芳菲还纳闷是自己的条件太差了?
现在是终于知道了原因。
原本就没有打算和那些人见面的,是堂姐鼓励她,说就要给佘正东看看。
严家的女儿不是没有人娶,她这才去见的面。
要是知道这样就能让他生气,她还真该多见几个。
他刚才的模样还真是幼稚,像个小孩子。
对,灏灏生气起来的时候不就是和他一模一样嘛,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严芳菲不觉小声笑出了声。
“笑,你还好意思笑。”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给灏灏找个爸爸就是想让他上学时不被同学嘲笑。”
搁在之前严芳菲是不会和他解释的,不过现在她突然想给他说了。
严芳菲如实地说道:“灏灏的心思重,别看他表面看上去没事,其实都装在心里。在国外的时候,他即便是被同学嘲笑没有爸爸,也不会告诉我。要不是后来我听老师说,还一直蒙在鼓里。明明他不开心,却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稚嫩的脸庞上残留的泪痕,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吗?”严芳菲脸上的笑意早已经收起来了。
过往的事情一下子席卷而来,一帧帧地在脑子里闪过。
过了许久严芳菲说:“我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儿子,恨自己没有给他带来一个好的环境。我原以为把孩子生下来给他吃穿就行了,没想到这些远远不够。于是,我就用家里和堂姐给的钱创业,只想赚更多的钱,至少在物质方面不亏欠他。至于别的方面,我也只能是尽力做。”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差点后悔终生。”
佘正东静静地等着她说。
“有一次我回国内学习,灏灏交给保姆照顾。等我回去的时候灏灏突发高烧,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已经晚了,说他的脑子有可能烧坏。我当时也没了主意,只想陪着孩子熬着。就跪在检查室抓住灏灏的手,这样熬了一夜。没想到奇迹出现了,第二天灏灏的烧退了,就连医生都说太不可思议。抱着灏灏回到家时,我再也没有忍住,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
不知何时佘正东手背上已经布满了透明的液体。
等他抬眸时看到她鼻翼两侧还有泪在往下淌。
眼眶里就像是洪水泛滥一样,不断地向外涌。
盛不下的都又沿着脸颊还有她那尖尖的下巴一串串地落下。
那一滴滴、一串串的泪珠哪里是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是滴进了他的心头。
每一下都让他的心头猛地一缩。
原来她和儿子还有这样的经历。
一个单身妈妈在异国他乡,该有多艰苦呀。
他佘正东之前都在干什么,居然让他们母子受了这样的委屈。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和灏灏,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佘正东低下了头,是深深的歉意。
那个高高在上、一直让她仰望的男人,为了她和儿子低下了头。
严芳菲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怪你,毕竟你不知道灏灏的存在。”
她越是这样说,佘正东就更自责。
他把严芳菲搂的更紧了,深怕她会离开一样。用另一只带着泪痕的手抚上她的嘴角和下巴说:“后来你和孩子是怎么过的?”
严芳菲吸了吸鼻子说:“经过这件事后,我就尽量多抽出时间陪孩子。我带着灏灏回国了,我们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适应了国内的生活,后来就创立了芳菲婚庆公司。再后来家里人就和我联系上了,我让他们保证不把灏灏的事情张扬出去我才会回云城。因为堂姐告诉我你已经调回了江城,我才敢回去的。”
他们布局的这么好,佘正东又怎么能知道。
“就连谨琛也瞒住了?”
“嗯。堂姐说姐夫和你穿一条裤子,他知道了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佘正东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是怪自己和郁谨琛的关系太好了?
还是不得不夸奖严筱歌太英明神武了。
正应了那句话:什么时候都不要低估你身边的人,尤其是女人。
“筱歌还真是沉得住气。”
“堂姐也是为了我好,毕竟你当时和胡茵在一起,她不想让我和你再有牵扯。我们严家惹不起总得要躲着点儿。”
这都是怎么传的,传到这儿怎么就成了如此。
佘正东无奈地问:“谁告诉你我和胡茵在一起?”
“没人告诉我,生意场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简直是要被气死了。
佘正东真是尝到了有火发不出的憋屈。
老天这是惩罚他呀,自己都想告诉自己,这是活该。
“你不知道我后来又调回到了云城?”
“知道。你不怎么和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来往自然就碰不到。”
是呀,还真是了解他。
这些年他这几个城市来回的转,每转一个地方就会向前迈上一大步。
这成了佘家引以为傲的资本。
只不过父亲一再叮嘱远离商业圈。
他自然要避嫌。
只是没想到这一避也避开了她和儿子。
这就像是一场马拉松,他们在不同的路段跑,中间的路段根本碰不到,只有到了终点才能遇上是一个道理。
虽是在佘家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遇上了,好在还算遇上了。
佘正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菲菲,很多事情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有一天你终究会知道的。”
他不想解释太多,他只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有多爱她和儿子。
既然他不说,她自然也就不会问。
与孩子相比,这些枝叶末节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的。
“明晚正莲他们安排的聚会,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三个人一起出场,这不是灏灏一直盼着的事情吗?
终于要圆灏灏的梦了。
即便他们不是夫妻,能陪儿子一起去,她也不想再多想了。
严芳菲应道:“嗯。”
这一声是那样轻,那样柔,就像是暖意拂过她的喉头,暖的她张不开嘴。
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突来的一股香味让严芳菲睁开了眼睛。
坐在一旁的佘正东说:“醒了?”
“嗯。”她撑起身子问:“我睡了多久?”
“我出去的时候你刚睡着。”佘正东看了看手表说:“我大概出去了3个小时左右,你应该睡了3个多小时。”
她揉了揉眼睛,已经看到了那个盒子。问:“桌上的猪油饼是你买的?”
“趁热吃吧。”
桌上还有一杯热牛奶,显然这是佘正莲放在这儿的。
“这个东西有些油腻,一会儿吃了喝点东西压一压。”
严芳菲点点头。
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有些激动,总之脑袋晕晕的。
没想到他会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给她买猪油饼。
这些年再也没有人给她买过猪油饼,因为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她爱吃这个。
云城的那家猪油饼摊还是他带她去的。
以前从不吃这些东西的她,是在佘正东的引导下吃了第一口。
有了这第一口,自然就有了后面的无数口。
她知道自己是因为爱上他才爱上了猪油饼。
那第一口下去的时候,她是鼓足了勇气的。
当时刚要咬下去时,严芳菲看到了卖饼大哥身后的案板上放着一盆白花花的猪油丁,她实在是接受不了。
如今拿着猪油饼,她依然久久不动。
这个看似朴素的食物,又勾起了她对那段时光的回忆。
严芳菲知道,他是故意的。
片刻后,她还是轻咬了一口,热乎乎的饼子入口时依然是那样的香脆,和云城的味道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细细品味着,咽下去。
那个味道弥漫开来时,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正东,你一会儿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暑气未退的傍晚,那天突发奇想的佘正东带她到了郊外的一个夜市上。
嘈杂的叫卖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真是一个热闹的地方。
很少有机会来这种地方,严芳菲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东瞅瞅,西看看。
不停地向佘正东提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他都一一作答了,而且是非常耐心。
走到一个小摊点的时候,佘正东拉住她停下了脚步。
“这个据说是云城很有名的小吃猪油饼,我上次和同事一起来这里吃过一次,味道不错。”佘正东不遗余力地向她介绍着。
虽是云城人,可是作为学生的严芳菲哪里有机会来这种地方呀。
别说没机会,就算是有机会家里人也不会让她来这里的。
这要不是给家里说她和同学一起在外面体验生活,她又怎么能和他约会。
“猪油饼?是用猪油做的吗?”严芳菲嘴里念叨着,说完心想这不是废话嘛,猪油饼当然是猪油做的。
佘正东并没有笑话她,而是耐心地介绍起来:“是,上面还有一层芝麻和香葱。”
摊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他笑着说道:“妹子,好奇就来一个尝尝呗。我们这个猪油饼都是选的上好的猪网油,你们就放心吃吧,这炭火更是选用的梨树炭,烤出来的饼子格外的香。”
不等她开口,佘正东掏出十元钱递到一旁的钱箱里说道:“给我们来两个。”
“好勒。”摊主麻利地包好了饼子递到了佘正东的手上。“二位,我们做饼子全凭手上的活,是不直接接触钱的。两个饼子4元,您自个找6元钱拿走就好。”
“不了,说不定两个还不够吃。”
摊主当然是希望卖的越多越好,说了声:“好。”
也就是那一天开始,他们一有时间就会过来。
两个人都会默契地想到买这个叫猪油饼的食物。
即便是再好吃的东西也会有吃腻的时候。
他们那段时间经常来光顾,不是为了这口饼子,而是品着爱情的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小葱和芝麻的香味,还夹杂着炭火的香味,那是梨树炭烤出来特有的味道。
“这个味道怎么和云城的一模一样?”严芳菲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佘正东娓娓道来:“云城那个摊主已经在江城开了分店,这些年,只要想到这个味道,我都会过去光顾,哪怕是站到近处闻一闻我心里也会很安。就像是你还没有离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