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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鼻子灰(1 / 1)

1988年11月23日卯时,时宜酬神、求财。

特意早起的孙大发带着严建广、张小寒,上供、点烛、献茶、焚香祈求、双手捧金纸拜供财神。礼成之后,孙大发又带着严建广、张小寒开始在木材场地贴辟邪符、辟火符,每贴一张孙大发都神神叨叨的念诵几句符咒。严建广抱着但信无过的念头,和孙大发学的倒是有模有样;张小寒对此却是并不感冒,甚至对大早起搞这一套多有怨意,耽误睡觉啊!

“四哥!”,刚开口的张小寒剩余的话,就被一向笑脸示人的孙大发严厉的目光给瞪进了肚子。等贴完最后一张符,往回走的时候,孙大发双目炯炯的盯着张小寒,语气少有的不容置疑的说:“兄弟,今天你除了求神求财的话,别的啥话都别说,听见了么!”。

“知道了,四哥!”,张小寒答得怯怯。

孙大发的准备工作做得确实细致,从简单到只有一种的早饭就可以看出。发糕,财源广发,事业高升!

今天阴历逢五,恰逢是辛庄子的集日。陆陆续续来赶集的行人们,发现辛庄子集边上多了一家卖木头的。家里有盖房打算的人看到家门口有卖木头的了,都进场看看,问问价格,一时倒也是人语喧杂、气氛热闹。

巳时,时宜求财、见贵。

围着木材场六十八挂大地红鞭炮响起,代表着大发木作正式开业了,竟管今天它还是一个小小的木材的销售点。

地利的确关键,仅仅几天的时间,辛庄子的木材销售点带着烧烤痕迹的兴安岭过火木,便受到了乡民们的追捧。一是木材好,含水率低;二是价格便宜,在滨海三间房房梁檩椽子的钱,在这不多花一分,还能把窗户门的木料都备齐喽!又过了两个辛庄子集之后,经赶集的人再一口耳相传,那销售更是火爆,木材眼看着减少。销售火爆张小寒仨人一商量,先让严建广给兴安岭图奇卬打电话,看看让那边先发货行不行,严建广带钱随后就到。

十二月中旬,严建广再次启程去兴安岭,已经拉起了七人的小分队。除了孟家坨学养貂的孟祥森、孟祥东、张昌明;红峪口学养鹿的孙宗佐、孙宗佑;还有作为保镖随行的孟祥才、孟令正。

严建广一走,孙大发是木材点和厂子两头跑,忙的不亦乐乎。

张小寒骑着被称作黑老鸹的轻骑15,把安前县、南山县、垦丰三个地方,按孙大有留下的名单跑了个遍。竟管张小寒做了不少努力,但被孙大有戏称为“三十六天罡”的骨干会脚,也只有十七个入了股,还不到一半。对此,张小寒并不气馁,从终极上讲分别才是人生的常态,不是吗。更何况以现在局势的情况来看,剔除不坚定分子,反而是有利的。

到目前为止大发木作已经筹集到了42.5万:严建广3.5万、孙大发的22万、十七个会脚的17万。如果以一百万来设定股份:严建广算上人脉关系以及将来的工厂管理把股份扩大到15%;孙大发的22万其中10万归在孙大发名下再加上工厂管理占15%股份,剩余的12万归到在外的孙大有七人加孙振广八人名下占12%;张小寒自己以海量设计图、技术入股占15%,十七个会脚共占17%;孟家坨村以土地入股占5%;共计79%的股份,余下21%留作再分配。

股份有了大致的划分,接下来就是找木匠。说到木匠张小寒想到了孙家沙坨的孙明文。孙明文是滨海市祖师爷级的木匠。说句不夸张的话,在滨海市现在从事木匠这一行业的人,只要你肯掰着手指数,手艺根最终肯定能落孙明文身上。孙明文十岁拜师学艺,二十出头就名扬滨海,后被挖到津门义盛和硬木家具作坊做生产主管掌作师傅。解放后重回滨海,成为历史短暂的滨海市木工技校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校长。60年代初因被人反应有历史问题被下放回乡,自此再未踏进滨海市一步。孙明文在家里也曾收过几年徒弟,但一到运动时期就停止了;运动结束后这位老爷子年纪也大了,倒没再传出收徒的消息。前世张小寒的木匠师傅就是这老爷子的徒孙,今世想干木器厂这位老爷子怎么都要请一请。为了打动老爷子,张小寒打算做些小玩意儿做敲门砖。

张小寒做的是用榫卯结构组成的一种传统玩具鲁班锁。为了能显示出自己的木工水平,张小寒选做的是十二方锁,还特意做了两个异型的,一个酒桶型的、一个心型的。

张小寒是满怀希望到孙家沙坨找到了孙明文的家,被一个应该是他家里人的妇女领进屋。把准备的礼品放在堂屋,进了东屋张小寒看见,须发皆白的老爷子正戴着个老花镜拿着刻刀好像在雕东西。

发觉屋里来了人,老爷子停下手,侧头望过来。张小寒连忙紧步走到老爷子跟前十分谦恭的问好。

“哪儿的?啥事儿?”,老爷子言简意赅,语气平缓却透着威严。

话到嘴边,张小寒却忽的感到语塞,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被老爷子这简短的一问,此刻竟再说不出口。无奈之下,张小寒从提包里掏出两个十二方锁,恭恭敬敬地摆在老爷子面前的炕桌上。

老爷子眼皮都没抬,只不过吝啬的一瞥后,语气中夹有一丝不悦的再问:“那儿的?啥事儿?”

张小寒脸皮发烧、颇觉尴尬,局促然道:“我叫张小寒,孟家坨的。办个木器厂想请你老出山,你老看?”

孙明文听完张小寒说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颇为不屑地说:“你?木器厂?你找几个会抹胶水、钉钉子的新木匠就中咧。我呢,一是我是个卖手艺的,干不出卖木头的事;二一个今年都六十七了,精神劲儿也没了,干不了了。另一个吗。唉,你还是走吧,以后也别来咧!”

张小寒还想再说点什么,刚酝酿酝酿要开口。老爷子似乎有所察觉,不耐烦的就像轰苍蝇似得挥挥手道:“走吧,以后别上这门口来咧!”。站在那妇女也带有几分粗鲁的抻着张小寒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

灰溜溜的出了老爷子家门口,张小寒恍然有失,郁郁然悻悻而归。

吃晚饭的时候,张树清看出今天张小寒有点蔫儿,吃完饭就把张小寒拽到了西屋。

“有啥事儿啊,跟我说说”,张树清掏出盒烟卷,抻出递给张小寒一根说。

“爷,我不抽。”,张小寒语气有些僵硬。张树清这一举动,让张小寒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虽然他也抽烟,可从没有同张树清的面抽过。因为从心里他拿张树清当真正的长辈,小孩子沾染了坏习气总是潜意识避着长辈的。

“比你干的那些个让我睡不着觉的事来,抽颗烟还算事儿!”,张树清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去,反而接着打趣说。

一看如此,张小寒讪讪的接过烟,不好意思的一笑,从口袋摸出火柴、点着,擦着门旮旯坐了下来。

“啥事儿啊,说说吧!”,张树清的话音随着烟雾再次飘过来。

张小寒先是有点扭捏,说着说着语气中就带出了愤愤然。

等张小寒把去孙家沙坨找孙明文的经过,一五一十详细道来之后,张树清不禁哈哈一笑说:“你呀忒把自个当个人物了!咋儿着觉着受委屈咧,你也不琢磨琢磨你是谁,人家孙明文是谁!孙明文在这片土地上成名那是多少年咧,算下来徒子徒孙加一块不见得比咱们孟家坨人口少。你,你算是谁啊?站辛庄子集口,有几个认得你的。你乳臭未干、嘴上无毛的个小毛崽子,就敢跑人家跟前呲牙,不给轰出来才怪呢!另外,孙明文那是有问题下放回来的,运动的时候经常挨批斗。孙家沙坨和李家沙坨俩庄自古有仇,有一回批斗孙明文的时候李家沙坨就有人下喽黑手,打算要了他的命。孙家沙坨孙光武见势不好一把推开孙明文,结果一棒子打孙光武脑袋上,孙光武当时就死在当场。孙光武仨儿子,二儿子叫孙明礼,昌海睡得就是孙明礼的大闺女。你说你孟家坨姓张的跑人家去,要我说没把你打出来,那是看你年纪小,对你客气!”

张小寒听了张树清的话深感惭愧,自己确实自大了,总想着有作弊器就比别人厉害,颇有些俯视的架势。回想一下,除却孙大有的背书、乡亲的支持,除了抄袭这条路,自己基本还是什么经都没有念成。

此刻自我反省的张小寒还不知道,他的抄袭已经让一个日本人到达了滨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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