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天下间极为罕见的“玄天木棺”,不知从何处而来,究竟是作何处之用,有人只取它状若棺墩之形,作一般墓葬之设。
昔年间,武仲景在因缘际会下有幸得到其中一具后,情知此物绝非外表那么简单,又曾听闻传说中道,若解得其中关键诀窍所在,发挥出来这“玄天木棺”真实功效,竟可以使人脱胎换骨,有起死回生等等神奇之处云云。
只是他穷极毕生所学见识,费劲诸般手段,至今仅略窥其皮毛一二而已。
“极南大星”同“玄天木棺”一样,亦是极其神秘的存在,不过世人对其究竟存在与否,尚且争论不定,至于其究竟有何之用,以它如此遥不可及的距离,只能是虚无缥缈,不可获知了。
这世上,有些绝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能够发生,完全便是机缘巧合所致。
武剑阁被武仲景放置在玄天木棺中,又被转移深埋在新掘的土坟里,已经过去了近一天一夜,此时的他,不论是肉身还是灵魂方面,已经由先前被迫进棺时的种种不适,慢慢变得似进入一种空灵无我的状态。
不过木棺外面方圆百步之内,所有事物的一动一静,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当师父武仲景遭遇危难之际,他的心同时在滴血。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被这个该死的木棺彻底桎梏着,他怎样努力想要拼命挣扎,却只能是想想而已,根本是作无用功罢了。
渐渐的,愤怒的情绪在武剑阁的平静心里,开始酝酿、蔓延、充斥起来,眼睁睁无奈的看着师父,被人一刀刀刺杀流血,慢慢的步入死亡,武剑阁的心,也在滴血。
一滴一滴,玄天木棺内,那血,越滴越多,同武剑阁内心里愤怒的情绪,浓烈的融合在了一起,并变幻着,升华着。
此时,“玄天木棺”内的某种契机,被这血与心的奇异融合所唤醒缤发,混沌般的通体在土坟里散发出蓬勃无匹的超自然之力,溯本分原逐一汇聚而上,透过巧合下刺穿力石馆主兄弟肚腹的,那把苗刀的金属之体,遥遥指向了“极南大星”。
受到“玄天木棺”的隐隐契机牵引,“极南大星”悠忽间似作了一个回应,这一刻它魅蓝色的星芒,比之寻常亮逾百倍不止,那些从未见过它面目的人,若此刻恰巧抬头望天,便会了然,原来它竟是真实存在的,可惜那些人一直便深信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极南大星”,平常又只顾低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怎肯有抬头望天的闲空,纵然好巧不巧的看到了,那些还以为自己是眼花而已。
一束看不见的光,瞬间由“极南大星”射向了“玄天木棺”,末途这束光穿透一株大树(木),再经被刺穿肚腹的力石馆主兄弟中一个的尸体(水)、浸透血水的苗刀(金),最后才进入土坟下(土),掩埋着的“玄天木棺”内,武剑阁愤怒异常的心里(火)。
土坟之外,有一小片天地忽然变了颜色。
刹那间万物被淹没在彻底的黑暗之中,又在刹那间恢复到寻常,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感受到周围的异样变化,以成残局之势的众馆主一统之战,就似被使了定身法一样,在这刹那间全都停住了手。
隐约感受到了某种不安,神鹰馆主父子二人警惕的上下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景物,当他们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土坟上时,逐渐开始变得异常凝重起来。
这座土坟肯定大有古怪,不然武仲景也不会神神秘秘的跑到这里来挖掘堆砌,而后面对众馆主的袭杀,他宁死也不肯离土坟左近一步。
武仲景这样做,那是在守卫这座土坟啊,不等神鹰馆主父子二人此刻才想到这一点。
土坟里,隐隐的似被激怒了一头远古的洪荒巨兽,撕咬开了时空的枷锁,轰然降临到了这个世间。
这种令人颤栗窒息的感觉,方一肆虐弥漫于四野,土坟毫无征兆的突然随之爆开,自上而下的漫天土雨中,依稀的可见一个全身**血污遍体的人形怪物,仿佛来自九幽的厉鬼,带着无尽的灭世凶焰,从深埋着它的地底喷薄而出。
土雨散尽,只见那怪物爬出坟坑,脚踏着大地,舒张开双臂挺起胸膛,奋力仰天长啸,乱糟糟遮住了它狰狞面目的金色长发,随着啸声冲天狂舞。
那长长的啸声中,有重生的喜悦,亦有死亡的悲哀。
暴戾不羁!
“武剑阁!”看着十分相熟的体格和声音,猜出了怪物的真实身份,古开咂咂嘴讶然道“他怎么变成了这幅鬼样?”
本来已经快要奔到土坟前,意欲相救孪生兄弟的那剩下的力石馆主兄弟一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竟失了魂,他先是急忙撤身驻足,而后竟鬼使神差的上前冲着武剑阁伸拳去打。
只听“嘭”的一声,也未见武剑阁有所动作,那剩下的力石馆主兄弟一个,身体应声便炸的七零八落,血淋淋的尸块溅的到处都是。
“真……先天罡气”看的毛骨悚然的古蓝刚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几个字,一旁的永胜馆主撒腿便跑,唯恐跑的还不够快,嫌双手中拿握着的重约三十来斤的大关刀太重,他转手就给丢弃了,显是被吓的不轻。
“快走”古蓝几成惊弓之鸟对古开大叫了一声,父子二人之间倒也默契,为防被人一网打尽,各奔东西分头便逃,转眼便无了影踪。
最后剩下的那几个馆主全都吓破了胆,战战兢兢愣了小半天,方才回过神来,你滚我爬是拼了命的逃了。
“师父,呜……”武剑阁步履蹒跚的经过一地的血水,走到因伤重而已经亡故的武仲景身边跪倒,纵情放声痛哭。
“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出来,以致眼睁睁看着师父惨死,我没用,我不要……”武剑阁在心里深深悔恨着自责着。
刚刚自玄天木棺中,可说在诸多机缘巧合下侥幸“破茧重生”,武剑阁能够意外获得,来自这“玄天木棺”相引而出的“极南大星”中的超自然之力,可他毕竟是肉体凡胎,被这般强行灌体,一定时间内本就变得虚弱不堪,原该好好的守心调息静养一番的武剑阁,方一出棺时,眼见师父惨死,盛怒之下肆意外放暴戾之气,加上此刻如此伤心欲绝的动情,自是昏睡了过去。
往事,同师父的点点滴滴,一幕幕的在武剑阁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七岁那年,在外面被一群同龄小孩子打的鼻青脸肿的他,狼狈的跑回武馆向武仲景哭诉“师父,我不想整天再学这些拳脚上的普通功夫了,我要学神功,可以一个人打很多很多人的那种神功,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这小傻大个,这世上那有什么神功,为师平日里叫你好好的练功,你总是偷懒贪玩不听,自以为有两下子了,就天天偷跑到武馆外边惹是生非,怎的,今天被打成这个熊样子,你还好意思哭,叫我说,你此时该笑才是,因为呀,别人怎么就没把你给打死,剑阁啊,你年纪虽小,其实正是该打实根基的时候,不肯吃苦,等你将来长大了,连普通的武功都练不好,纵然为师真有神功给你练,你又能练的好吗?……”。
静静的聆听师父的娓娓说道,小小的武剑阁似懂非懂,不过这个时候的他终于知晓了两件事理:一是不好好练功,可能会被人打死,死亡这个可怕的念头,第一次在他幼小的天真心灵里清晰了起来。
原来这个世上所有的人和有生命的东西,都是会死的。
二是将师父所教的普通拳脚功夫练好了的话,还有神功可练,尽管长大后,武剑阁有时回想起这事,还为自己当年幼稚单纯的想法感到好笑。
不过小时候,谁没有幼稚单纯过?师父、师兄都说过他们小时候干过的傻事,其它人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一年年过去,春秋寒暑往来交替中,那个渐渐懂事的武剑阁,天天勤学苦练着武功,而师父则在严厉的训教之外,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上,给他以无微不至的关怀,以至于经常惹的师兄李沐峰和一众馆中弟子羡慕嫉妒不已。
最近的一段时日中,本性狂野不羁的武剑阁,变得不愿再被任何束缚,长长把师父的话当起了耳边风,又像小时候一样,处处去惹事生非不说,而且越闹越大凶。
为了一个在巧合下搭救出来的,那个叫文轲的女孩子,武剑阁没少和师父顶过嘴:
密室内,武仲景耐心教导“你救人是好事,可是冒冒失失的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弱女子带进武馆,你有没有想过同时会给武馆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武剑阁不以为然,道“只要救人是好事就成,师父你讲那么多干嘛?”
闻言,武仲景为之气结,骂道“你这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傻大个,做事只会打打杀杀,不肯用脑子多想一想,你这样的话,迟早会被有心人用计暗算而死”
近来总感觉以前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威风凛凛高大无比的师父武仲景,变得凡事胆小慎微起来,难道真的是江湖越老胆子也越小?
“这个叫文轲的女孩子可不简单,为师撇下老脸,求得人家答应做你和馆中弟子几天的夫子,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听人家读书讲课,多学学圣贤的论道,明白些做人的道理,你听到了没有?”
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师父武仲景,武剑阁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
“师父啊,你真有些老糊涂了,咱们可是武夫,把武功练的好,那不就成了,干嘛还要去学文,搬弄那些个文绉绉酸溜溜的东西,能做个什么用,再说了她还是一个女的,年纪比我还小,你命我去拜她为夫子,丢也丢死人了,不学,不学”。
”你知道个什么,实话告于你说,这文轲乃是人中龙凤,将来若无意外必成大器,你此时多少能得到她的点醒,那可是天大的好处,为师若是年轻如你得此良机,那可是做梦都会乐醒的事,你还不学?不行,这次说什么你都要乖乖的听话照做,不然,你以后就不是我武仲景的徒弟”。
经常闯祸的武剑阁,没少受到武仲景的严厉责罚,师父第一次为了这个叫文轲的女孩子,说出逐出师门的话,着实把武剑阁骇个半死。
文轲,她是人中龙凤?被打劫一空,差点失身于山贼的人中龙凤吧,想想就能叫人笑死,不过面对不幸,她心性坚贞不屈,事后能够泰然处之,这点倒也令人非常钦佩,人不但生的极美,恍若九天之上的仙子,又知书达礼、恬静文雅,对于武剑阁来说,实在是天下间最好最好的女孩子。
虽然相处不过短短一段时日,武剑阁其实已经对她深深的动了心,不过……
从小亲密无间的师兄李沐峰,如今变得几成路人,敬爱如父的师父也就此亡故,而暗暗爱慕的文轲那?你形单影只的去了那里,是不是已经在赶去京都白云观的路上了?一路上可还安好?没有再碰到什么山贼吧……
浑浑噩噩的昏迷睡梦之中,不知已经胡思乱想多久的武剑阁,忽然依稀的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被一双柔柔的小手轻抚着,擦拭着。
拼尽全身的气力,武剑阁艰难的微微睁开了眼帘看了一眼,他不敢相信,又十分的激动,想睁大眼睛再看清楚一些,无奈眼帘却不听话,像块沉重的千斤石板,根本抬不动,猛的便落下。
“……文……轲”沉沉的叫出这个名字,嘴角边,挂着意外的惊讶和一丝甜甜的喜悦,武剑阁再次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