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伶侬与汤洗澄绝足而去时,白潮声与大梵天斗法正酣。
他先前受了花伶侬一刺,又在般若与招魂幡的催控下心力松弛,这当儿勉强提起真气,望对面使了一招鹭鸶道行术“百鸟来朝”。
术法本身强悍,奈何真气不继,且大梵天心静神宁,气蕴丰沛,这一过招间,竟落了下风。
正要败手时候,忽听得一声引线拉响,眼前一花,竟是大大小小上千颗火蒺藜发射出去,近到大梵天五尺之内,喀的一下尽数爆炸,轰轰轰的火烟四起。
白潮声回头去看,原是那蜀中女子熊荆于。
她后面立的三人,一个擎笔在手,挥霍作符,一个口念毒诀,放虫出盅;一个剑在势在,青莲将放。
三人一齐出招,直向那大梵天攻去。
白潮声趁此间隙,凝神会气。
他身作明堂少主,一十八年来威风赫赫,不曾吃过半点亏虚,而今叫那云门耍了个团转,自是愤懑不迭,暗下决心,定要叫那云门色僧好看。
于是咬破舌尖,沾血结印,一个大喝,运起“负土成坟”法门,催活了脚下的息壤黑土。
当是时,大梵天正被四面包抄,应接不暇,忽脚下一松,泥沙下陷,整个身子都跟着陷落下去。
这一遭变故叫他防护不及,空当骤生,季长风趁此补上一剑,然而一脚踩进大梵天周遭的泥土里,竟也跟着陷落下去。
白潮声大喝道:“你们快闪开——”
听闻此言,围攻的四人立时跳开去,各自寻了硬石,躲过了那变态生长的黑土。
然而大梵天与般若并不那般运气,双双陷在泥沼里,愈作挣扎,愈陷深下去。
般若运起“祸水红颜”法门,出来三条大花茎,缠了腰间,直往外拽。
然而招魂幡被毁,她一并伤动了灵基,那花茎拽得有气无力,没两下便自断了,还叫般若腰下更深了四五尺。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被没至胸脯,白潮声见时机成熟,便双手合十,将那绵延十里的黑土收拢,弹指间便成了好大一股泥石流。
泥石流轰轰隆隆的围拢过来,近一尺,便黑一尺,近一丈,便稠一丈,到了大梵天与般若身周,已是黏黏诺诺,拔伸出来,也要带着泥泞的连丝。
黑土中间分出一道沟壑,成了东西两块,东面一块包拢了大梵天,西面一块包拢了般若,愈聚愈小,愈聚愈小,弹指间就成了两座小土丘,将那两人实实在在的埋在里头。
方圆十里的黑土聚作两个土丘,自是密度非常,坠重不堪,那大梵天与般若定插翅难飞!
围观四人见了这等手笔,都不住的掩口惊叹。
李聪聪道:“这——这就好了?唉!不愧是明堂少主,一出手,就将那老东西给收拾了!”
白潮声笑道:“还没呢。两个土疙瘩,有什么好看,自然要修缮一番。”
说罢了,“负土成坟”法门继续运行。
两个土丘蠕动起来,渐渐靠拢,两相糅合在一起,又一阵变异,竟自成了个五丈来高的大墓碑。
碑面泥土松动,出来几个大字,“云门大梵天与般若之墓”,还绘了些花卉草木,鸟兽虫鱼,若有其事的样子,引得在场人众一阵大笑。
白潮声罢了手,扬扬笑道:“云门大宗师的墓已经成了,大家还不快祭拜祭拜。”
众人听了他这一句戏谑,自也忍俊不禁,争相配合,纷纷作跪地膜拜状,口上敬称不迭:
“是是是——是我们的错,怠慢了云门大宗师。”
“大宗师可别见怪,晚辈这就给您上香。”
“大宗师到了下面可要注意减肥,不然卡在鬼门关进不去,要给别的鬼耻笑的??????”
正玩闹间,墓碑喀嚓一响,竟裂了一道缝隙出来。
白潮声一惊,还未应付,已有一群风禅子扑腾而出,直往他的面上袭来。
白潮声掩面去挡,手中法诀一念,就要行术,然而那百来只风禅子攻到半程,蓦的一滞,竟自绕了弯,望西北角扑去。
白潮声望那面去看,横卧在地的一个紫袍人,不是汤尚是谁!
风禅子弹指间便将汤尚拥起,几下振动,来到大墓碑之上,大梵天声语响起:
“白潮声——你速速将这天道法门解了,放本座与若离去。否则,本座就让风禅子,将这青王三皇子碎尸万段!”
白潮声当下愤极。那大梵天拼尽全力,只能破一缝隙,他自己的身躯是定然出不来的。
没想到他放了风禅子,还作了番佯攻,擎了一个疏忽,自去夺了汤尚。
那风禅子乃大梵天以心血殉养的精灵,无形无影,凶残无脑,只听大梵天一人差遣。
眼下汤尚陷落,他也顾不得其他,只好收了法门,维护汤尚安泰。
法门一收,那大墓碑眨眼间便泥沙俱下,土崩瓦解。
砾砾砂石中,一团黑影给白潮声收回掌心,原是那神土息壤,已化作半两轻重、巴掌大小,轻易便装回袋中。
泥沙落尽,大梵天与般若身影显露,污迹斑斑,狼狈不迭。
大梵天一经自由,便撮了个呼,头顶的百来只风禅子听他号令,立时将汤尚丢下,呼呼两声,已被大梵天接在手里。
熊荆于大叫:“你个死和尚,不是说好放了青王吗——”
“哈哈哈哈——”大梵天放声大笑道,“白潮声,你好生糊涂。即便本座有太王撑腰,又怎敢轻易取了青王殿下的性命,你这是关心则乱啊哈哈哈——”
白潮声气得牙咬,真气一开,又要出招。蓦的腹下一痛,低头去看,竟见那原先的刀口有鲜血沁沁而出。
季长风立在十尺开外,见了也是大惊,作了声呼唤,就要靠拢过来。
大梵天赚此空当,与般若对视一眼,两相会意,立时术法一开,生起一股大龙卷风,浩浩的接天而起,不多时便将他们三人吹捣起来。
熊荆于见如此状,立时欺身前去,就要作拦。
然而到了那龙卷风外围,竟刹脚不住,倏的一下给卷了进去。
她入了风中,寻不到着力点,拳脚施展不开,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跟着大梵天等人一道,直往上升。
李聪聪霍霍两下,出来一条藤蔓,咻咻两下破风而入,缠住了熊荆于的脚踝,使力一拽,才将对方拉扯出来。
熊荆于落到地上,打了个滚,缓冲了倒栽的力道,举头去看,龙卷风还在,却是越生越小,那风里的三人,早不见了踪迹。
这时脚下一阵震悚,紧着便是头顶砂石松落。
正诧异间,已听喀刺喀刺四下裂响,东西南北四根大柱子分别塌落,隆隆猎猎的砸将下来。
天旋地转间,只听那巫胖子一声大叫:“遭了——冥宫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