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不是说了吗?全市为此还开了密切联系群众大会呢。”我说。
“那翁书记干嘛发那么大的脾气啊?”新凌河大桥形象代言人、县一中英语教师应姗红问。
“我们的干部们对群众漠不关心,没有把群众利益放在心上啊。”
“那为什么要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救您呢?”
“也包括救你。”
“救我?我经当不起。”
“事实上,也救起了你啊,你不是也看了那么视频吗?”
“您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救您呢?当然,也包括救我。但主要是救您,我只是沾了您的光。”
“这是因为,活生生的人的生命是无价的啊。我们处在危险的境地中,必须施救啊,不施救,我们就有生命危险啊。”
“人是可以救,是应该救,可为什么要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不惜一切代价地救呢?难道您的命就那么金贵吗?”
“我记得沈主任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我记得卢市长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你也没必要再继续问这个问题了。”我说。
“好吧,那我问您,晚上打电话请我吃夜宵的,为什么是陈总、洪部长、钱钱县长呢?为什么不是您呢?”
“你要多少人请啊?是不是要八抬大轿把你抬来啊?”
“那我换一种方式问您,您觉得我去吃夜宵好不好?”应老师问。
“你是不是想去呢?”我反问道。
“我不想去。”
“那你为什么又去了呢?”
“那么多领导打电话,我不好意思拒绝啊。”应老师说。
“你怎么要那么多领导给你打电话啊?”
“我磨磨叽叽的,就是想从他们嘴里知道,那个人去在不在?”
“哪个人啊?”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个人,又想知道那个人在不在?这是什么逻辑啊?”我问。
“如果那个人在那里,我心里踏实些,感到安全些,就会去。如果那个人不在那里,我是不敢去的。我最后决定去,是确认了那个人在那里。”
“小小年纪,还蛮多名堂呢。”
“我没有指名道姓,别以为我是说您啊。”
“只要不说我就行。我也知道,我入不了你的法眼。”我说。
“我问您,您买不买海水花园公寓的房子啊?”
“买啊。”
“以什么价格买啊?”
“县机关的团购价啊。”
“我可不可以以县机关的团购价买啊?”应老师问。
“你要买房子吗?”
“是啊。您觉得海水花园公寓的房子,有没有增值空间啊?”
“有啊。”
“那我坚决要买一套。”
“好啊。”
“我可不可以以县机关的团购价买啊?”
“你怎么那么傻啊?”
“怎么傻啊?”应老师问。
“你可以比县机关的团购价更低的价格买啊。换句话说,你比我买的价格还要低,低很多啊。”
“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怎么没有那么好的事啊?洪部长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可以打对折啊。洪部长说这话的时候,陈总压根儿都没反对,给我感觉是默认。”
“洪部长说的玩的,陈总又没表态,怎么可能呢?”
“真有可能。”
“哪有这么好的事啊?凭什么陈总跟我打对折啊?”
“不是说了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福气来了,谁也挡不住啊。”
“如果打不了对折,那我可不可以找您啊?”应老师问。
“可以啊,不过,第三步才能找我。”
“怎么这么麻烦啊?哪三步啊?”
“第一步,找洪部长,是洪部长帮你开的口。”
“第二步呢?”
“找梁总,因为你是他聘请的新凌河大桥的形象代言人,他有责任有义务找陈总兑现承诺。”
“第三步就是找您吗?”
“是。”
“好吧。”
“你有钱买房子吗?”我问。
“如果我没钱,您是不是打算借我啊?”
“我当不了家,如果你真的要借,我可以把你的想法转达给我的当家人,请她考虑一下。”
“谢谢书记关心群众。”
“谢谢什么?我还不知道我的当家人借不借?有没有钱借呢?”
“那这样吧,如果您买房子差钱,我可以借给您。”
“你这个小丫头,哪有那么多钱啊?”
“您猜猜。”
“是不是你父母养老的钱啊?”
“怎么会呢、我告诉您,我父母养老的钱,我一分钱都不会要。他们舍不得花钱,我还出钱让他们到国外去旅游了的呢。”
“你怎么那么有钱啊?”
“不是请您猜吗?”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啊?”
“我又有意见了。”
“什么意见啊?”
“您怎么把我想的那么坏啊?”
“你不是要我猜吗?”
“要您猜,是要您规规矩矩地猜,不是要您胡猜啊。”
“深更半夜的,我不想动脑筋了,你说吧。”
“实话实说,您一个县委书记,一年能拿多少钱啊?”应老师问。
“毛收入20万左右。这是我在省里拿的,如果在县里,可能还没有这么多。”
“怎么这么可怜啊?”
“好大的口气啊,难道你挣的钱,比我还多?”
“当然比您多啊,否则,我怎么会有钱借您呢?”
“你也实话实说,你挣的钱,怎么会比我多呢?”我问。
“我不像您,就一项工资收入。我有三项收入,第一项是工资收入,这是基本的收入,这当然没有您多。第二项收入是形象代言人的收入,这是高记者介绍的。第三项收入是网络收入,这三项加起来,肯定比您多啊。”
“你说说看,网络收入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开玩笑叫我网络名人,网络名人也叫网红。得力于被您所救,得力于高记者的文章,得力于网络的推波助澜,我突然间窜红了。我的自媒体刚开始已经超过100万名粉丝了,现在,也基本稳定在60万到80万之间,有时,也偶尔突破100万。”应老师说。
“第一块收入,就是隐形广告收入。一些厂家,品牌商,和我合作,让我穿他们的衣服,做他们的形象代表,拿他们的产品在直播上演示,或者短视频中播放,让粉丝看到,通过粉丝产生营销型收入。”应老师说。
“第二块收入,就是打赏收入。我把我活动的情况,就是学习、工作和生活的情况,还有生活的感悟,包括文字、照片、视频发到自媒体上。粉丝觉得好,就打赏我。打赏有高有低,全凭粉丝意愿。”应老师说。
“第三块收入,就是收费收入。我有一些项目是收费的,粉丝付费才能看。”应老师说。
“你举例说明一些,你的收费项目。”我说。
“譬如说,我写的诗文,我唱的歌。不过,收费很低,最低的只有几分钱,但合计起来,收入也很可观。”应老师说。
“你能不能举一个诗文的例子?”
“可以啊,譬如说,春天的时候,百花盛开、满目青翠。我拍了一些照片,写了一首诗放上去。”
“你写的什么诗啊?”我问。
“《还你全部的春天》。”
“你说说看。”
“给我一点土壤
还你花的鲜艳
给我一滴泉水
还你满坛的蜜饯
给我一丝清风
还你最美的笑颜
给我一缕阳光
还你全部的春天
给我一片尊严
还你梦想
日日月月年年”
“写的这么好啊,连我都向往春天了。”我说。
“好多粉丝都为我这首诗点赞呢。”
“是写的不错。”
“连月光县县委书记,都跟我点赞了。”
“我没跟你点赞啊。”
“您现在不是点赞吗?”
“这也算啊。”
“虽然没有在我自媒体的统计数据中,但是实打实点赞了,应该算啊。”应老师说。
“我不跟你较真了,你再举一个,你唱歌的例子吧。”我说。
“譬如说今天,我唱的《千年之约》,我跟您合唱的《中国范儿》都放上去了。”
“效果怎么样呢?”
“当然好啊。仅仅一个小时左右,就有一万多人看了,我估计,用不了几天,仅这两首歌的收入,就可能会超过您一个月的收入。”
“我对你有意见啊。”
“书记怎么对群众有意见啊?”
“你把我跟你合唱的《中国范儿》放上去,没经过我同意,侵犯了我的肖像权啊。”
“该侵犯的还得侵犯,谁叫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应老师说。
“你侵犯别人的肖像权还有理了?”
“什么有理无理啊,那是您联系群众的一种方式。”
“我不跟你说了。”
“我的粉丝问我,那个唱歌的帅哥是谁?”
“我有那么帅吗?”
“不必太较真,现在的帅哥美女,只不过是一种性别上的区分,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不见得说帅,就真帅。说美,就真的美。”
“你的粉丝们还说了什么呢?”我问。
“他们问我,这个帅哥的歌唱的这么好,是干什么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就是一个唱歌爱好者,街头卖艺的。”应老师说。
“我不是一个唱歌爱好者,也不是街头卖艺的啊?”
“那您要我怎么说?我说您是县委书记啊?县委书记不务正业,跟一个女同志唱歌干什么啊?这不是影响您的光形象吗?”
“你的粉丝还说了什么?”
“他们问这个帅哥有没有女朋友?”
“你是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啊,我说您还没等我长大,就把婚结了。”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我跟您这个帅哥很般配,金童玉女,天造一对,地配一双,建议我把您挖过来。”
“怎么挖啊?”
“就是动员您离婚,然后,让我嫁给您啊。”
“咸吃萝卜淡操心。”
“您不是问我吗?我只能实话实说啊。”
“你的粉丝素质不怎么样啊?”
“怎么不怎么样?您要他们像您一样,知书达理,为民请命,当一名好县委书记啊?”应老师说。
“那也不能这样说啊?”
“粉丝嘛,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您不必当真。”
“我没有当真,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我说。
“我真的很感谢您。”
“怎么又感谢我啊,能不能以后不说感谢的话啊?”
“我感谢您,是因为我有今天,全部拜您所赐。”
“你怎么又说这有些话啊?再说这些话,我就不搭理你了。”
“您朝我被洪水卷走的方向,惊人一跃,成就了一个网络名人,一名形象代言人,改变了我的生活,让我的生活比过去更加丰富多彩,让我的视野比过去更加宽阔,可以说是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真的很谢谢您。”
“我不跟你聊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应老师说。
“小小年纪,能赚这么多钱,不简单啊。”
“如果您买房子差钱,真的可以找我借。我不收利息,只要您承诺到期归还就行。”
“你干嘛借钱我啊?你用这些钱,多买几套房不更好吗?增值空间不更大吗?”
“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您这么大的书记,怎么连我一个普通群众的觉悟都没有啊?”应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