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
林逸云黯然出声:“玉欣,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呵,果然是的!都在欺骗她,不是么?!
“就在前一秒,你告诉我的。”陈玉欣邪恶地浅笑,“我本来是猜的,没想到猜对了。”
“玉欣……我们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难过。”
陈玉欣倏地抓起林逸云的领口,说:“你这样才会让我难过,让我愧疚!”
“不……玉欣,北堂澄和海韵摔下去,虽然治疗了,但他们只能是植物人,你听得懂么,植物人。”
林逸云说句话的时候声音如此低迷,但是却像是蔷薇之刺,狠狠地扎在了陈玉欣的心里。
北堂澄和海韵……他们的笑是她一生最美的风景。
“能带我去看他们么?”
陈玉欣的眸心里流过淡淡哀伤,蜿蜒流转,然后又消失不见。
“玉欣,你还有比赛,你看了他的话……”
林逸云的话没能说下去,就被陈玉欣打断。
“带我去看他们!”
她很坚定地说道,她不论如何都要去!
“好……”
林逸云只能答应。
繁星闪烁,黑色的雾气围绕在整个城市。
医院到了。
陈玉欣和林逸云来到了顶层,高级病房里面,推开门——
是北堂澄,海韵他们依次正躺在两张床上,眼睛闭起来,修长浅金色的睫毛安分地垂在眼前,他很乖巧地休息着,对,只是休息着……
“澄?小韵!”陈玉欣轻轻地出声,她天真到还以为可以有一丝希望。
“玉欣,别傻了,他们只能呼吸,脉搏很微弱,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了。”林逸云心疼地蹙着眉心,他拉住陈玉欣,血色的眸子里时不时泛出悲哀的萤光。
“我没闹!”她硬是挣脱出他的束缚,走到北堂澄海韵的窗前,“哗——”,跪了下来……
林逸云看着她脆弱不堪的背影,苦笑,一言不发。
陈玉欣用着最温软和煦的声音说道:“不要这样骗我……澄,小韵,你们是醒着的,对不对?你们说话啊!”
她说话的声音分明带着哭腔,可惜她没有哭!
那是因为,她的泪水都流干了,哪里还会有泪花呢。
“玉欣,别傻了,这是你自己骗自己!”林逸云咆哮着地说道,他不忍心看到陈玉欣如此堕落,她还有很多未来!
她,无疑是自己把自己沉溺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那个世界也许很美好,美好到让她不想再觉醒,可是,梦,终究有觉醒的那一天。
不会觉醒的梦,总有一天会变成悲伤。
病房里面,弥漫着一股桂花的香和一股苍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陈玉欣低下了头,银绿色的长发散在她的肩上,样子脆弱而孤独,她闭上双眸,身体却微微颤动。
“玉欣……”林逸云的笑容还是犹如蔷薇般邪魅,可是却涵盖了所有的悲哀。
他,一个人在承受着陈玉欣的喜怒哀乐……
“不要和我说话!”
她咆哮道,看着在病床上熟睡中的北堂澄,她真的快崩溃了,一切都是她!都是她啊!
“好了,听话。”
林逸云霸道地抱住了她,他冰冷的唇狠狠地吻下去了,覆盖上她的樱花唇瓣。
她瞬间麻木了……望着面前的美少年,他似乎在那一刹那变得好忧郁……
原来,伤心难过的不只只是她,还有面前的人,她突然明白了。
良久。
他松开了她。
陈玉欣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又被偷吻了,她无奈地说:“喂,你这家伙,别在我心情沉闷的时候用这一招,我不是小孩,不要哄。”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语气好了很多。
“没事,有效就行了。”林逸云邪魅地眨眨眼睛,说,“北堂澄和海韵恢复过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时间,玉欣,明天就和艾美昔比赛了,你要振作起来,你还是那个妖娆的恶魔么?”
喔对,她忘了,自己是恶魔。
恶魔……
她是一个尽心尽力想装成甜美外表,恶魔内心的天使……终究还是天使。
呵,她又漾起了华美的微笑,换上了完美的伪装:“呀,差点忘了呢,我可是王牌。”
“这样才对。”林逸云总算松了口气,淡淡地看了看窗外,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吧,天都黑了。”
……
她乖乖地跟着他,回到了家。
卧室里。
陈玉欣躺在床上,心里淡淡想道,一天又过去了,可是她根本没有碰过谱子,明天的比赛……很玄。
而且艾美昔又那么强,肯定早有准备,想到这里,她不禁捏了一把汗。
就算她把以前弹过的曲子再弹一遍也没有用,因为没有感情,也没有精心练习过,只可能是那首曲子可以了……
至高奏乐曲,不需要任何的技巧,只要会弹小提琴的人就可以弹出来。
但,却很少有人可以完完全全地弹奏出来。
当时,林逸云弹出来是因为……他对她的爱么?
“呵,谁知道呢。”陈玉欣摇摇头,不想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便睡去了。
第二天早,温暖的晨光照射在陈玉欣的身上。
她懒懒地睁开眼,就看见林逸云已经靠在她卧室门口等她了。
慢着……她还穿着睡衣啊!
“喂,出去出去。”陈玉欣没好气地嘟着嘴,轻笑着起身,把林逸云推出了卧室,关上了门。
门外,妖娆的声音继续响起来:“玉欣,我在外面等你哟。”
此刻,陈玉欣真的很想拿枕头砸在他那张玩世不恭的笑颜上,看他还可不可以拿那张风华绝美的容颜去骗女生。
换好衣服,陈玉欣马上下楼,从餐桌上随意地拿起一片面包塞在嘴巴里,然后匆匆拿起小提琴,来到了门口。
门口停着一辆绿色耀眼的轿车,里面林逸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她上车。
“诺,快点。”陈玉欣因为吃着面包,所以含糊地对林逸云说道,不过一举一动还是带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遵命,女王。”林逸云邪笑着,开动了轿车,飞速行驶到比赛场地。
这里是一个露天开放式的会场,和之前封闭式的不同,这里的人都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离开。
陈玉欣一下车,便看到艾美昔和几位音乐大师在开心地谈论着什么,她虚假的脸上尽是装出来的乖巧。
“呵,做作有意思么。”陈玉欣勾起讥诮的冷笑,挽着身边的林逸云走了过去。
林逸云自然没有推开她,顺着她的意思。
陈玉欣……总算回来了一些。
“你们来了呀。”艾美昔看到了陈玉欣,装作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恩。”她可不是好欺负的,她也保持完美的天使风度,甜甜地回了一句。
“祝你们好运咯,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去换装。”
艾美昔笑容满面地说道,她是介于音乐大师在场而不好开口,只能躲避,天知道陈玉欣会耍什么计策对付自己。
艾美昔便离开了评委席。
“对了,是艾美昔第一个出场。”林逸云在她的耳畔轻轻提醒道。
“了解。”她妖娆地笑道,恍若纯种恶魔的邪魅一笑,足以摄人心魂。
她对几位音乐大师熟悉地打了个招呼,其实她早就认识他们了。
“玉欣,我们看好你哦。”其中一个为首的大师和蔼地笑着。
“恩,谢谢!”陈玉欣礼貌地点头,然后搀着林逸云离开了。
过了一会。
艾美昔穿好了精致清甜的公主服装,把她承托得更像一个纯白的小天使,不染一尘淤泥。
她站到台上,台下稍微有一些骚动,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她放下大提琴,姿势陈美地拨动起了琴弦。
音乐空灵而冷清,旋律里带着清脆的颤音,让人在这温暖的春日感到了彻骨的冰冷,像是把人困在一个美好的囚笼里,让人生不如死。
艾美昔的表情也相当的痛苦,像是亲身经历过,那种被人舍弃嫉妒不甘心的憎恨……
不对,不是“像是”,是“一定”。
艾美昔一定经历过什么悲痛欲绝的事情,才能奏出这样的乐曲,让人心寒!
台下,陈玉欣的唇边滑过一个清浅朴素的笑容,有点难度,艾美昔,真是小瞧你了。
舞台上。
艾美昔演奏得淋漓尽致,近乎完美的演技震撼了现场所有的人。
只可惜,是近乎完美,没有做到最完美,因为她情绪过于浓重,从而导致颤音的节奏不稳,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听出来,陈玉欣就是少数人之一。
她听出来了,艾美昔心里太过痛苦,所以把所有感情投入到乐曲里面。
纠结……真是纠结。
随着最后一个颤抖的音,曲终。
掌声铺天盖地地响起来,像是海浪般层层叠起。
“接下来,有请陈玉欣同学为我们演奏……”主持人站到台上,拿着演讲稿,话却停住了,愣了两三秒才回答,“至高奏乐曲。”
话音刚落,全场都震惊了,那不是失传已久的谱子么?!
怎么回事……
陈玉欣一脸淡然镇定地走上台,抢过主持人的话题,轻笑着说:“请大家安静,用心聆听就好了。”
全场肃然安静。
她满意地展开绝美的笑,像是扑朔迷离的蔷薇花,她轻轻地坐下来,侧过头,拿起小提琴,看着面前的曲谱,指尖有些犹豫。
她……根本没有弹过。
那是一种什么意境……她也不知道。
她深呼一口气,恍然面前出现了北堂澄温柔帅气的笑,他给过她的温暖,给予她的阳光,曾经那段灿烂美好的回忆,一幕幕地展现在她的脑海里。
记忆反复辗转,深深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北堂澄…海韵…
最美的曾经,她这辈子不会再忘记了,也许,她是没心没肺的恶魔,妖娆虚伪的魔女,华美邪魅的妖精,但是,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天使。
她晶莹的指尖突然像是充满了灵感,狠狠地弹响了第一个音,响彻了整个天空!
全场都惊讶了,然后关注着她。
陈玉欣还是带着静雅悠然的笑,有一份妖娆,有一份嚣张。
她演奏的乐曲无时无刻都透露出了哥特式暗黑甜美的气息,惊艳了所有人的听觉系,颠覆了以往古典幽深忧郁的曲谱。
疯狂!太疯狂了!
曲子虽然完美到了极限,但是对演奏者本人很有害,因为这种曲子,演奏时候会把手指拉破……
她越笑越甜美,像是罂粟花,一眼便让人沉沦,却愈加有毒愈加疯狂。
她脸庞上的神情错综复杂,旋律的结构也难以形容……
时而宁静温婉,时而冷清忧伤,时而古典高雅,时而激昂悲哀,时而空灵陈雅……
极度的崩溃和打击使陈玉欣的演奏变得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完美无缺。
她妖精般魅惑地笑着,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刻意地拖长了最后一个音。
然后,曲子弹完了。
台下出奇地安静。
随即,响彻天空的掌声扑面而来。
“太好听了!”
“是啊,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绝美的音乐。”
“太厉害了。”
“陈玉欣必胜!”
“对,玉欣,玉欣,必胜!”
台下不知道是谁起哄,一起喊起了口号。
陈玉欣的心里突然感到了一阵温暖,她扬起最妖艳的笑容,轻笑着说:“谢谢大家。”随即,又淡淡地看了台下的艾美昔一眼,艾美昔的脸色差劲极了。
评委席又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探讨,最后把名单交给主持人,主持人走上了台,宣布道:“这一次的获胜者是盛世斯特学院的陈玉欣!”
哗哗——掌声再次响起来。
陈玉欣笑得花枝招展,像是甜美的精灵,不谙世事一样的纯白无暇。
“学姐,很棒呢。”曲靖波走上台,递给她了金灿灿的奖杯。
“那么,第二场比赛,盛世斯特学院获胜!接下去有请艾美昔同学先上来谈谈,对于自己弹奏的曲子的感谢。”主持人激动地说完了,便走下台。
等等……谈感想?第三场比赛不就是谈感想么?陈玉欣这才醒悟过来,第二场和第三场比赛是连起来的。
艾美昔走上台了,她还是保持着陈雅的风度,带着甜甜的笑容,但是当她看着陈玉欣时,眼神里突然带着憎恨,不过她伪装得很好,情绪转瞬消失了。
“学姐,下去吧。”身边的曲靖波拉了拉陈玉欣,轻轻地说道。
她默许,跟着曲靖波下台了。
艾美昔穿着典雅的公主装站在台上,温和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如同一个真正温婉乖巧的公主,可惜,撕开那层面具,下面是一张狰狞的脸。
她举起话筒,声音温柔而娇嫩:“首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弹奏这首曲子,是为了一个人。”
台下哗然——
陈玉欣的心里不知道流动着什么感情,因为当她看向艾伦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的眸光里似乎凝结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艾美昔收敛起笑容,淡淡的光线照射在她美丽的脸蛋上,她轻吐:“那个人就是我的哥哥,艾伦。”
所有的人都轰动了!
兄妹俩的关系不是不好么,怎么会……
陈玉欣勾起一个充满玩味的妖笑,她倒像看看艾美昔在演哪一出深情的戏。
艾伦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也慢慢震惊,但是随之被怀疑所取代,他也清楚了,艾美昔只不过在利用他而已。
艾美昔真精明,不愧是他的妹妹,她只不过利用兄妹的感情来博取评委的同情罢了。
“从小,我就对我哥哥有敌意,因为我们是同父异母……”艾美昔淡淡地讲道,声音恍若落在湖上的树叶,渐渐沉入湖底。
“只是,我哥哥却永远是笑着面对我,我却一直针对他……”艾美昔的脸色转瞬内疚,好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这首曲子,表达了我的歉意,哥,对不起了!”
她的眼眸如此清澈真诚,那瞬间,连艾伦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然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轮到陈玉欣了,她上台的时候,正好与艾美昔擦肩而过,她看到艾美昔唇边划过的阴笑。
她接过话筒,唇角微微上扬四十五度,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她轻吐:“我只是想用这首曲子告诉所有的人……”
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就从眼眸里流了出来。
她又恍然看见了北堂澄的身影……
台下变得安静,所有人都凝视着陈玉欣。
她擦了一下眼泪,逞强地笑道:“抱歉,有一些失态了。我只是想告诉所有的人,很多时候,不珍惜是因为害怕伤害,失去后又开始逃避……”
“也许你们觉得,这是最俗套的恋爱情结,但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了之后,又应该怎么面对呢?”
陈玉欣银绿色空灵的眼眸,像是有一个精灵在舞蹈,跳着最悲伤的舞蹈,诉说着最难忘的记忆。
所有的观众,包括评委,全部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