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爱丽丝的身体都僵硬了一瞬间。
这绝对是至尊大人三个问题之中最刁钻的一个。
正常人类对亡灵的观感都很差。
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除之而后快。
说实话，就连爱丽丝当初能接受西泽的亡灵君主的设定，也是因为她在大坟墓的这段时间以来，发现亡灵并非如同猜测的那样邪恶。
所有亡灵死亡之前都是生者，他们也有自己追求的东西。
猛突王地下城的执政官波恩，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生前是一名农夫，成为亡灵之后，西泽让他担任地下城的管理者，他立刻发挥了自己农夫的特长，给穴居人们大力发展生产力、提高粮食产出。
放在以前，爱丽丝根本不敢相信亡灵是这个样子的。
但圣光教廷的教义里更是写着：要将一切邪祟、污秽、阴死的东西铲除。
亡灵简直就是这一切的代名词。
哈特作为一名圣光教廷的牧师，必然也秉持着这样的教义。
爱丽丝甚至都有些不敢听哈特说话了。
“领主大人，您刚才说了亡灵？”出人意料的是，哈特的表情竟然出现了一丝惊喜，“哇哦，我今天三十一岁了，但在我的人生生涯之中，却极少能有人与我交流亡灵。”
“虽然我是一位教廷的牧师，但请恕我直言，亡灵与所有的生者一样，他们其实都是这个庞大世界之中的重要组成，”哈特的情绪骤然高涨起来，“如果亡灵也信仰圣光，那么我更会将他们当做兄弟，一起吃饭一起沐浴……哦等等，我忘了亡灵不用吃饭沐浴。”
西泽愣了一下。
这位哈特先生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见到了同好的样子。
就像是老二刺猿见到了老二刺猿，兴高采烈地交流昨天刚补的番剧一样。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哈特先生，你的观念似乎与绝大多数人相悖啊？”西泽笑道。
哈特浑然不在乎道，“圣光教廷刚创立之初，有多少人信仰圣光？那时的圣光教廷不也与绝大多数人相悖吗？”
“绝大多数人认为的，可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这位身材强健的牧师继续道。
西泽点点头，“我很赞同你的观点，看来我们具有很多共通之处。”
“那么是不是……”哈特兴高采烈道。
“是的，我决定给予你在鼹鼠村建立教堂的资格，”西泽微微一笑，“当然，建立教堂的过程中你不得强迫村民帮忙，建立教堂的地点也需要与村长等人商议。”
“圣光从不强迫任何人。”哈特双手合十，高兴地行了个圣光礼。
“另外，如果你在鼹鼠村建立了教堂，奔流城那边已经不会再派来新的牧师了吧？”西泽装作随意的问道。
奔流城是南部行省最大的城市，那里是南方大公的权力中心，同时也是圣光教廷辉煌大教堂所在之地。
它差不多可以算是圣光教廷在莱恩王国里的信仰中心。
哈特立刻点头，“是的，鼹鼠村这样的乡下，我一个人也足够了。”
西泽似笑非笑，“鼹鼠村可不会永远都是乡下。”
哈特愣了一下，旋即了然点了点头。
结合鼹鼠村络绎不绝的商旅，与欣欣向荣的现状来判断，鼹鼠村的确拥有成为一座城市的资本。
“牧师哈特，下次再见。”西泽朝他最后摆了摆手，便与爱丽丝一道离开。
哈特望着西泽的背影，觉得有些奇特。
领主大人为什么朝南边走了？
那边不是荒地吗？
他随手拉住一个一起干活的村民，“领主大人平时都呆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领主大人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也别想那么多，先把今天的工钱挣到吧，否则你练吃饭都成问题。”村民无奈道。
哈特爽朗大笑，“圣光使我气力无穷，信不信我一天能比你挣三倍以上？”
村民顿时来气了，“比就比，谁怕谁？”
……
返回王座之间的路上，西泽心中感慨万分。
这个牧师的出现，让他有种喜忧参半的感觉。
大坟墓向人类世界伸出的第一条触手，才刚刚发展起来，就被圣光教廷给盯上了。
不过幸好的是，圣光教廷也只是认为鼹鼠村有布道的价值，才把平时受到排挤的哈特给扔了过来。
至于“受到排挤”是怎么看出来的……
洗得发白的牧师袍、一路上靠打工挣钱才来到鼹鼠村，这些已经足以将哈特平时的状态刻画出来。
更何况，这位牧师先生还不愿意与自己同僚们同流合污，自然更加受到排挤。
“这样一位拥有奇特理念的牧师来到鼹鼠村也好，他能成为我拒绝其他牧师的借口，”西泽笑了笑，“鼹鼠村已经有一位牧师了，不需要第二位牧师。”
“对了至尊大人，漂白药剂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再结合造纸术，我们大坟墓内流通的纸张已经符合您的要求了。”回到大坟墓之后，爱丽丝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西泽眼前一亮，“那很好啊，漂白药剂能把黄褐色的纸张变成纯净的白色，市场一定会更大，这纸张将会成为我们与雪漫城交易的第二宗商品。”
爱丽丝高兴地拍拍手，“那么，至尊大人，我继续去工作了，再见！”
说完，她兴高采烈的跑回自己在地下城的实验室。
西泽笑了笑，一个人返回王座之间。
不等他在王座上坐下来，一道女声便在他的脑海轻轻响起。
“年轻的白骨帝王，你好，吾为深海女神阿库娅。”
西泽浑身僵硬了一瞬间，他差点把全身的防护手段全部甩出来。
直到他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在他的脑海响起，才逐渐放松。
很显然，老龙说的那些神明，终于注意到他了。
“阿库娅女士，你好。”西泽回应道。
“我第一次发现你，我很奇怪，你这样年轻的帝王应该早就有神明注意到了。”这个女声略显惊喜。
西泽故作镇定，“阿库娅女士，我也不清楚这些。”
“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这个好听的女声兴奋道，“你愿意加入我的麾下吗？”
西泽一脸懵逼。
姐姐！宁也太直接了吧？
上来都不用问一问等级、资质、手下势力之类的东西吗？
西泽还在懵逼之中，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挤进来第二个声音。
“一个帝王？哈哈哈哈哈，你是我的了！”粗犷的男声哈哈大笑，然后又像是发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哪里来的小破神，连神格都没凝聚也出来拉代理人？”
粗犷的男声冷哼一下，阿库娅便如同遭到了烈焰焚烧，骤然尖叫起来。
“费尔克勒斯！”她尖叫了一声之后，声音如同被捏碎，骤然消失。
西泽在心中为这个“小破神”捏了一把汗。
“那个小娘们被我赶走了，老子是火神费尔克勒斯，以后跟我混！”粗犷的男声大笑起来。
西泽坚定地摇摇头，“抱歉，我暂时还没有成为任何一位神明代理人的想法。”
费尔克勒斯的大笑声顿时僵住。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西泽甚至能想象到火神说这话的时候，那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知道，我拒绝了你。”他平静道。
“这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该死的骷髅，你让我很不高兴，”费尔克勒斯冷笑起来，“过段时间我的一位代理人会过去找你聊一聊，希望你不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语调便骤然一变，“这气息是……”
然后这位火神先生的声音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泽长出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那种时时刻刻压迫着他的气息离开了，那就够了。
帝王之上的阶级，西泽并不知晓。
但他也粗略判断出来，神明之间同样存在了阶级。
像之前那个倒霉的女神阿库娅，上来啥也不问就直接要西泽加入她的麾下。
一看就是神明里的萌新。
而这个火神费尔克勒斯，独断专横，霸道强悍，手下可能还有着不止一位的代理人。
一看就是老油条了。
不过费尔克雷斯走时候说什么气息？
难道有更强的神出现了？
西泽抬起头正想活动一下筋骨，面前竟然冷不丁出现了一团黑色的烟雾。
他浑身一僵。
“吾的麾下又要多出来一位帝王阶级的代理人了……”烟雾里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
西泽暗骂一声。
妈的智障。
有病啊？
一个个的都喜欢都喜欢吓人？
这种出现的方式让西泽想起了窗户外边的班主任……
“你是……？”西泽谨慎发问。
“连我都不认得？”黑色烟雾仿佛皱起了眉头，周围的空气温度也骤然下降。
西泽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神名。
而后迅速锁定在了冥神塔纳托斯这个名字上。
他的称号还有很多。
亡者之国的主人、万界亡灵的真神、圣光之宿敌、灭世天灾的掌控者……
他是所有亡灵信奉的唯一真神。
至于其他亡灵神……
抱歉，一个都没有。
书籍里从未记载，西泽也不知道这些神去哪儿了。
“冥神？”西泽试探着开口道。
“哼，看在你是帝王阶级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以后要加敬称。”黑雾里传来不满的声音。
西泽心里笑了一下，“好的冥神大人。”
他对这种说话不客气的神，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但眼前这团黑雾上的文字信息一片错乱，暂时还看不到。
谨慎起见，西泽不敢乱来。
就算这团黑雾并非本体，只是一部分力量的投影，但一位真神的一部分力量，又有多强？
是不是能把西泽直接秒了？
他不知道，所以也不会去冒险。
“成为我在泰伦大陆的代理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赐予。”塔纳托斯淡淡的声音在黑雾中响起。
“在成为您的代理人之前，我想问几个问题，”西泽看了看错乱的文字，似乎已经快要变成正常的文字了，打算拖延一下时间。
“问。”
“泰伦大陆上，您的代理人多吗？”
塔纳托斯顿了顿，淡然道，“你必然会成为我的代理人，所以告诉你也无妨。”
“这个地方，我的代理人有六位，四位君主，两位帝王，不过那两位帝王都在半位面上，想到泰伦大陆上来比较难。”
“那我岂不是没有帮手？”西泽故作惊讶道。
塔纳托斯平静道，“胆子那么小？我们之间有契约，不会对各自的代理人赶尽杀绝，而且就算你死了，我也能在亡者之国把你复活。”
西泽长长哦了一声。
“那您能赐予我什么宝物？”他又放慢了语速，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神兵利器、神血神魂，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给不了的，”塔纳托斯淡淡道，“而且获得我的冥神印记之后，你的战斗力起码能瞬间拔升到帝王4级。”
西泽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
说实话，他甚至有点心动了。
如果凭空就能获得这么多利益。
啥也不说了，咱纳头便拜！
但这个冥神印记，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西泽感觉这就像签了卖身契。
许下的种种利益或许真的会给你，但你要付出的义务恐怕更多。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您，究竟有多强啊？”西泽微笑道。
塔纳托斯仿佛皱了皱眉头。
“我的本体已是真神，远远超过伪神、下位神、中位神和上位神，成为我在泰伦大陆的代理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淡然道。
西泽了然地点点头。
神明的力量体系，好像也挺简单嘛？
“其实我要问的，是您在我面前这团黑雾，有多强？”他向黑雾好奇地伸出手指，笑嘻嘻道。
塔纳托斯仿佛皱了皱眉，“你问的太多了。”
说完，黑雾打算往后移动一点。
他似乎很不愿意被触碰。
然而西泽伸过去的手指上，却瞬间出现了巨大的触手，顷刻间将黑雾缠绕。
不等塔纳托斯说话，西泽身后又出现阴冷河的虚影，直接将黑雾原地睡觉。
“不问的多一点，怎么把你的投影困住？”西泽盯着那团黑雾，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