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卿尢走近,从怀中拿出一小方盒,将一颗黑色药丸放在她眼前。
“这颗药丸能镇定神魂,不过只能维持两个时辰,接着便会陷入昏迷。”
陷入昏迷,那不就是死了吗。这样也好,不用浑身疼痛的挨过那九日。
“嗯。”
徐卿尢喂她吃下药丸,只是那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她咬咬牙一口吞了下去。
先是灼烧,像有人在她喉咙里点了一把火,慢条斯理的烧到肺腑,最后化成一股温暖的热流。
“卿尢。”她试探喊了他一声,果然,吐字清晰,身上那阵疼痛也消失了。
“染儿想跟苏祁说什么?”
这算是遗言吗?
“我……”她一时没思绪,徐卿尢也不催,安静的等她开口。
“咳嗽不算小病,要好生医治调理。”她想起那张药方。
“其实前世我怎会不知晓阿祁时常咳嗽,只是他不想让我担心,我也就装作不知。”
“他当然也不知道,每次回府前我都吩咐厨房将止咳药材放在他最喜欢的汤里一起炖,为此他还老说厨房换的新掌厨手艺不如以往的好。”苏染忆起往事,莞尔一笑。
“叫他多穿衣,塞外夜间风寒。”
……
徐卿尢晾干墨迹,主动将信纸铺展在她面前。
“这字……”跟她的字迹太过相像,足以以假乱真。
再细看内容皆是以她的语调叙述,言辞真切,苏染都要以为这是自己写的了。
那时苏祁在伏虎山庄提到的信物,就是仿苏祁笔迹写的信吧。
真是了不得的本事。
徐卿尢将信纸折叠揣进怀中,复又在榻边坐下。
“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秦云甫才是苏祁最大的心病。”
苏染默然。
“解铃还须系铃人,染儿释然,苏祁也定会释然。”
“染儿不愿提他,可是对他还有情意?”
“并无。”
“那染儿恨他吗?”
“……”
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时新皇还勤勉有加举国太平,而我一心盼着能和他退隐去过粗茶淡饭的平静日子。”
她还是要说出来,冒着徐卿尢会不高兴的风险。
即使她不说徐卿尢以后也会知晓,她不想让他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修补出她的一生,就跟那些执意亲自刻墓志铭的人一样,真实的度量衡,她想握在自己手中。
“我满心欢喜的等着,却只等来了他以正妻之礼迎娶郡主的消息。旧疾复发,又被锁在院内,身边伺候的下人除了锦儿都是那郡主的人,克扣用度,偷摸使绊的把戏,她们最是拿手。”
苏染悄悄看一眼徐卿尢的表情,还好,很平静。
“我撑着一口气想当面质问他,却在孙掌事请我去婚宴现场时退却了——我宁愿沉寂的死在雪天,也不愿强颜欢笑和那郡主以姐妹相称。”
苏染说完觉得轻松不少,她终是将自己一颗心剖开来,再坦诚明白的呈出。
“如此,染儿恨吗?”
他曲起两根修长指节有节奏的扣击着木纹矮柜,一下下闷响,犹暴雨前夕的乌云,裹挟雷声轰鸣,侵占日光的暖和亮。
“……我不知道。”
女子最美好的十几年光景她心甘情愿双手奉上,奈何输了就是输了。现在这种情况下,恨与不恨又有什么意义呢。
“染儿可知如今秦云甫欲图谋反,公然和太子党分庭对抗,苏祁作为手握兵权的将军,也被卷入局中。”徐卿尢不放过这个话题,他要引着苏染说出他想听的话。
秦云甫,谋反?
苏染回想起梦中秦云甫狼狈的模样,到底是错付君王恼羞成怒还是蓄谋已久的狼子野心?她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何种情绪。
“我曾说过,此生再不入秦家。”苏染不知道为什么徐卿尢一定要她一个答案,只得顺从心意的答。
“好。”
似是对她的答案很满意,徐卿尢脸上有了浅淡笑意。
“染儿,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不起。”一切都太迟了。
“我不想听这个。”徐卿尢不悦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