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没?清微门的那个废物又回山了?”
“哦,真有此事?他还有脸回来!”
“嘿嘿,我诓你不成。前几日,有人看见他进了上清宫祭拜老君。身边跟着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姐一同伺候着,端得和往日里一样嚣张跋扈!”
“哈,嚣张好啊,越是嚣张打起脸来越是清脆响亮。嘿,当年的正一道青年魁首,清微门天才高徒,何曾将其他的师兄弟放进眼里!听说连下一任天师都被逼的要唤他为师兄,要将道门出师一睹老君手札的初次机会让位与他,这不是乱了体统!嘿嘿,这下可好,落得个练气下境,连你我都不如,看他还怎么有脸去到处张扬!”
“你俩在哪里嘀嘀咕咕嚼什么舌头,有种过来说于我听!”
那俩自说自话的青衣道士一惊,看见一个素衣玄袍的清微门道士正朝着他俩怒目圆睁,一直脚站在了板凳上,一只手正拿着筷子指着他俩。年岁看着不大,却生的满脸虬髯,模样很是凶恶。
看着那清微门道士愤怒的模样,两名青衣道士在一阵惊讶后却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嘻嘻哈哈的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喝酒喝酒。”说罢,两人又揽在了一起,小声说道:“我和你说,我昨日里听人说灵宝派又炼出了一种仙丹,功效很是神奇”
看着那俩长舌子油嘴滑舌的面孔,短须道士忍不住更来气。他一脚踢开凳子准备上前理论,却是被人拉住了袖子:“明成,算了,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
明成用力的扯了两下袖子,被那只大手撰得动弹不得。他来了气,大声喊道:“放开,我不去就是了!”
拉他之人叫做明辉,是一个清瘦高挺的道士。他是明成的师兄,也是他的亲哥哥,兄弟俩在永乐六年一起拜入了文道人的门下,是六名内门弟子中的老四和老五。
“是你喊我下山喝酒的,到了这里你一口菜不吃,一口酒不喝,你喊我到底是为何?”
“啪嗒”,明成一把将筷子扔在了桌子上,抓起一个酒坛咕咚咚灌了好几口。酒气上来,他脸色也变红了,“大哥,你说这叫个什么事?三师兄一回山便闹的满城风雨,这一路上就听到的闲言碎语不下了十次,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我可受不了这鸟气!”他又灌了一口,用衣袖胡乱的擦了一下,“想我们清微门本来就不愿插手山门琐事,自然怡得。可如今却被人逼到了风口浪尖,不得清净!可恶,可恨!”
明辉听得有趣,一口菜一口酒的吃着,听他讲完笑着说道“嘴长在别人脸上,耳朵长在你头上。你不听,别人还求你听不成?清微门自避一处,你按下心来修你的道便成。时间一长,他们自会闭嘴了。”
“哼,你说得好听!”明成瞪他一眼,一声酒嗝喷得明辉皱起了眉头。“你就是这乌龟性子,不争不争,干脆当和尚去好了!你当谁人都能像你这般受得了腌臜气,我听说几位师弟已是与人打了起来,连明月师妹都动手了。”
“嘿,原来如此。”明辉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说么,想来你之前与三师兄也不太亲近,都是针锋相对的性格。原来是心疼师妹了啊!”
“我心疼师妹怎么了,我愿意!”明成瞪圆了眼睛,声音也大了起来。
“哎呀,你小声点,不觉得羞么?”明辉一把将个馒头塞进了明成口中,还忍不住瞪了两眼。
明成三口两口就将那碗大的馒头啃完,也不喘气,低声说道:“三师兄这一回来,小师妹的心就全放在了他身上。想来这三年间我还能偶尔和她说上话,现如今竟是没有时间理我了,我的命真是好苦啊!”瞧那模样,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能要哭出声来。
明辉摆好两个碗,一一斟满,自己举起一个,另一个递在了明成面前,“二弟,为兄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明月的心没在你身上,还是早些放手吧。莫要耽搁了人家,也莫耽误了自己。我们论道,讲得就是顺其自然。”
明成将那碗酒一口气干了,声音哽咽的说道:“这道理我又何尝不明白,可我就是不甘,不甘啊!”
明辉叹口气,将喝了一口的酒碗放回了桌上。身疾易祛,心病难除。这事外人都没有办法,只能凭他自己,各安天命吧。
他俩在这各自想着心事,门外跨进了三人来。接着就是一阵座椅晃动的声音,一声声的“拜见小天师”不绝于耳。只见一名头戴紫金如意莲花冠,身着织银暗纹祥云衣,外披明黄慧剑八卦褂的半大少年正一步步的向内走来。走到二人身边时,明辉明成连忙起身行礼,躬身稽首,“拜见小天师”。
一双碧玉云鞋在眼前站定,一声“免礼”威严中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声音。二人抬起头来,聆听他的教诲。
丹凤眼中时不时的露出一分精芒,仿佛有星河在其中闪耀。“告诉你们师兄,一月后的大比我等着他的挑战。”
“什么大比,我怎么没听说过?”明成满脸酒气,话也说的含糊不清。
明辉用手肘撞了一下明成的身子,对着小天师俯身说道:“是,明辉一定将小天师的话给明净师兄带到。”
“不是明净,是明远。”
像是看不见二人脸上的那份惊愕,小天师皱眉对明成说道:“凡事要懂得适可而止,符合道门的礼仪法度。你看你满脸的酒气,和街上的泼皮有什么区别,像什么样子?”说罢不再理会二人,自顾自的去了楼上。
直到不再看见小天师的身影,恭送他的兄弟二人才直又起了身子。
明成满脸疑惑,对着他哥嘀咕,“小天师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大比?他干嘛又挑了三师兄,欺负人不成?”
明辉眯住了眼睛思考了一会,利落的对他弟说道:“走,上山去看看!”挥手丢出一锭银子,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径直上山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二人就奔上了闻道坪。只见宽阔的闻道坪上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嗡嗡的说话声仿佛是进了蜂房,这么多的人,将小半个广场围得水泄不通。隔得甚远,二人自然看不见远处的公示栏上写的是什么。看这样子,想挤进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怕是比登天还难。
正不知所措之际,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喊到:“都让让,都让让!内急内急,再不让路小心滋你身上!”
人群中豁然开出一条缝,一个浑圆的胖子跌了出来。他扶了一把挤歪的逍遥巾,指着屁股上的一个脚印喊到:“那个兔崽子干的好事?自己站出来给道爷我磕头道歉。要是让我逮出来,非把你扔进我的混元八卦炉里好好炼炼!”
嘿,是个熟人!净明派的内门七弟子灵鸢。兄弟二人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说道:“灵鸢师兄别和人一般见识了,赶紧去出恭要紧。”
胖胖的灵鸢看是他俩,抖了抖衣袖站好,得意的说道:“出什么恭,不用点法子怎么从里面出来?都是群什么人吶真是,忒没见过世面,看看都挤成了什么样子!”他这般说,浑然忘记了先前自己使劲往里挤的模样。
嘿,有戏!两人对望一眼,堆起了笑容说道:“师兄可知告示上写的什么事?”
嘿,来钱!灵鸢望着他俩不动声色,直到将塞进手里的银钱抹到了袖中才说道:“还能是什么事?一个月后的道门大比么,就是为了选出三个月后去京城祭天地感隆恩的九九八十一名道童。要我说费这么多事干嘛?直接选几个模样周正的过去走个样子不就行了!”
问道坪上热闹非常,排衙山里也不得清净。
“啪!”明心直接将那符鹤拍在了桌子上。“真是欺人太甚,名义上是选祭天道童,暗地里又说要将每年配发的修炼丹药和各品符篆按五门名次重新派发,不就是欺负我们清微门人少么?”
“哎,师妹不要抱怨了,师父这也是没有办法。其他几派家大业大,门人甚众,却是因为五派均分,和我门分的丹药符篆一般多,自然是不甘的。他们四派都站在了一边,讲些道门要团结一致的话,师父真要与他们翻脸不成?”
“呸,家大业大,还不是因为他们当年争得头破血流!那山下望仙镇的产业,哪家没有他们在后面的抽油。人怎么多起来,还不是弄去做了买卖,连三师弟都被派去怀安县做了三年的掌柜!你看看这都是群什么人!好好的道士不做,做起了钱眼里的商人,真不知羞!”
“哎,这又有什么办法。皇家每年的祭拜仪式,哪件不是烧钱的事?正一道要想做道门魁首,就必须想办法坚持下去。再说了,其他几门也愿意拿出些银钱来作为补偿。”
“呸,他们是算定了我们清微门输给他们不成!银钱能买来合道境之上的丹药么,银钱能买来上三品的灵符么?钱财这身外之物我们让给他们了,这大比的名次我清微门可要好好的争上一争!”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看见明月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师兄,师姐,我听人说小天师给明远师兄下了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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