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远是一个记名弟子,所谓记名弟子,就是从来不愿去打打杀杀,也不愿去执行那浩瀚如烟的师门任务。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守在门派在城镇中的产业,做些混吃等死的杂事。
这不能怪师门对他不重视,他的师父文道人,也曾将他作为内传弟子着重培养。可惜渐渐的他有些掉队了,不说境界上被师兄师妹拉出好远,就连一些外门弟子的实力也超过了他。用师父的话来说:“灵性可期,心性欠佳。”后来,便让他到了这怀安县城管了个铺子,从内传弟子变成了记名弟子。
不过叶明远没所谓,并且过得很是悠哉。师父的意思他明白,就是怪自己太懒。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自己压根就没兴趣在修炼上,太枯燥了,也太累,还没有看书有意思。当然,他看的书也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周易八卦类的正经书籍。他喜欢看风月言情、奇志怪谈、江湖侠客类的,聊以抚慰自己空虚寂寞的心。淡茶一碗,书卷一籍,斜依在靠椅上,就是他现在的生活状态。
哎,对,就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大门敞开,尘光缭绕,扣着脚丫子,津津有味的看着手中的书卷。
“啪啪啪”,一阵叩门声在门口响起。
“进来”,叶明远头也不抬的招呼道。
“上师,我来求一枚仙家符篆。家里最近老是有吱吱唧唧的响动,我家娃娃睡不安生,怕是家里闹了妖怪。希望上师能传仙符一枚,镇宅平安。”一位包着茶色头巾,脸布皱纹的老婆婆恭恭敬敬的回到,因为太过害怕,身子都有些颤抖。
“纹银一两。挂于南墙正中,晨起上香三柱,日夜叩拜。”说这些话时,叶明远的眼睛仍是盯在了上,他正看到紧要关头处,心中急切,连眼睛也不愿眨一下。一挥右手,凭空出现一张黄纸夹在了食指和中指之间,用金纹描画的符篆散发着隐隐的豪光。
老妇看着这道人露了这么个神通,更是恭敬非常。畏畏缩缩的从怀里掏出个手绢,洗的发白已看不清是什么颜色,哆哆嗦嗦的捧出许多铜钱。轻声说道:“上师,老身家室贫寒,一共就这么九百二十六文钱。能不能求上师将仙符先赐予我,晚点再将银钱补齐。”老妇人越说越是心虚,到了最后,几是声不可闻。
叶明远也不说话,手指一弹,那符篆就直接飘进了老妪的怀中。眼皮也没抬一下,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老妇人千恩万谢的对着叶明远膜拜扣首,说些菩萨心肠的话语,这才离去。这老妪也是糊涂,对着道人说着佛门的感恩,若是惹着那些脾气暴烈的道士,立马就能和她翻脸。怕是因为能得到这仙符,高兴坏了。
终于把这老妪打发走了,叶明远的心情平静了不少。大袖一挥,就将桌上的铜钱扫进了桌下的抽屉中,只见那黄白之物几乎将偌大的屉子装满。铜钱落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银光乍现,甚是能迷惑了人的眼睛。
可惜,叶倾城仍是没有挪动眼睛一下。钱财,身外之物罢了,哪有手里的书好看。
书中的男主刚将两个少女推到,妙的是这两个女子还是对姐妹花,身负十大名器什么什么的,描写的甚是淫荡,看的叶明远口干舌燥。心中大赞,古人诚不欺我,真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啊!作者真是大才,这么香艳的景色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一边感叹,一边去拿那桌子上的茶碗,好平复下心中的燥热。只是倒了半天,怎么一滴水都没有?
叶明远的眼睛总算是从书里摘出来了,一看手里的茶碗,怎么变成了一枚小锭金子了?再往桌上一看,那茶碗还好端端的在桌子上呢!这么顺眼一瞄,才发现桌子对面俏生生的站着个小姑娘,鹅黄衣衫,青纱斗笠,媚眼弯弯,娇俏可爱。看得他明显一愣。
“嘻嘻”,少女的笑声总算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其实她已经来了好一会,只是看着叶明远在那看书不便打扰。好不容易看见他要喝水,这才小小的开了个玩笑。此时的小姑娘仍是乐不可支,为自己的小小伎俩能够得逞,笑得露出了明眸皓齿。
“咳咳”,叶明远装模作样的咳凑两声,出声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小道还有事要忙,不便打扰。”
姑娘看他尴尬,停住了笑声,平复了一下说到:“师兄,我想求一枚三品镇妖符。”说着,还指了指叶明远手中的金锭子。
“没有!”叶明远回得甚是干脆,顺便将手上的金锭放回了桌子上。
“咦,怎么会没有?门牌上面不是写着玉符斋么,难道假冒的不成?”姑娘眼中冒出了狐疑的神色,显然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为的是那门牌不仅落满了灰尘,还有些歪斜。
“慎言!”叶明远总算是绷不住了,正了正衣冠坐好,颇为正式的回到。“这里就是正一道的玉符斋,只是三品镇妖符确实没有,姑娘请回吧,或者去城里的其他店铺转一转。”
姑娘摇摇头,正色道:“我是慈航静斋的陆灵犀,奉师父之命行走凡尘。前日里心中有感,便往这怀安县行来,果然发现城外的双鸭山上有隐秘的妖气波动,特地来求仙符一枚。”说着,眼睛便对视在了叶明远的眼睛上。
叶明远不为所动,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师妹我到城中转了好几圈,那些店铺贩卖的符篆最多就只有六品,怕是降不住山上的妖怪。经人指点,才寻到师兄的店铺来。不知师妹的诚意是否足够,能请得出这正一道的上品仙符?当然,笔墨费定是要付的,这金子就是定金。”陆灵犀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多,还报出了师门,显然是相信自己能够说服这道士将符篆给出。
陆灵犀明白,想请出这正一道的上品仙符并不容易。符篆之道,精妙非常,不仅是道门,其他门派也多有涉猎。可要论涵盖之广,制作之精,首推上清三宗之一的正一道。他家对此道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可即便如此,从他家流传出来的上三品符篆也是少之又少,看这小城小店的样子,一枚三品符篆怕就是镇店之宝了。
不过要说叶明远不舍得给他,那可是冤枉了他了。要说他的店面有没有三品仙符,按道理说应该是有的,但是,实际情况是没有的。原因何在呢?因为他懒。
叶明远自己作为一名正一道的道士,绘制符篆他是会的,例如先前卖给老婆婆的黄纸就是他绘的。不过那道镇宅符属于下三品的九品符篆,只要是入了门的小道士都会,作为曾经的内传弟子,叶明远更是不在话下。可惜,他能完成的最高符篆就是中三品的六品灵符,只成功了一次,就再没下文了。所以找他绘上三品仙符,那真是不可能的。
但他是有机会有三品仙符的,作为道门在城中的产业。免不了要与当地的士绅产生交集,人情往来自不必说。若是本地的势力突然求到自己头上,再往道门求救赐予灵符,时间上怕是就来不及了。所以,道门会给当地的玉符斋备上上品灵符,作为县城的怀安城,按道理是有一枚三品仙符。
可是,现在是真的没有,因为他懒。
说起原因么,情有可原。怀安城是座小小的县城,又毗邻州郡。城里的大户人家平日里想买什么东西,也不在县城转悠,行船一日便到了州郡彭城,甚是方便。所以这平和安静的怀安城即使出了什么岔子,郡城的府兵也能快速赶到,真是没有什么危险。
叶明远十三岁到了这处玉符斋,除了头三年请了三枚上品仙符,卖给了当地的父母王知县,富商徐老爷,镖行宋大侠,便实在是无处可用,无所事事了。这三品仙符,他是懒得去道门去请了,省得看人脸色。
遣符之人见他不来,也很乐意,给谁不是给?不光得了人情,还能拿取银钱,这一枚灵符成了遣符之人的摇钱树,也不上报,贪墨了起来。
所以,叶明远是真得没有三品仙符,他的表情很是诚恳。
陆灵犀见他丝毫不为银钱所动,眉头一皱,换了种表达方式。如花的笑颜堆在了脸上,眼睛扑闪扑闪的,语气频为恳求到:“师兄,像我等名门正派,自是以除魔卫道,保家安民为己任。如今这附近是双鸭山既有妖气波动,师兄身为道门三清之一的正一道门人,功法了得,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看在同出道门的份上,师兄就帮帮师妹吧。师兄大恩,无以为报,无论师兄将来有什么请求,师妹绝对毫不推脱!”
俗话说花花轿子众人抬,伸手不打笑脸人,最难消受美人恩反正那啥啥啥,叶明远脆弱的心里防线波动了起来。特别是作为一名经常风月的年轻读者,那几句无以为报、毫不推脱不禁让他心中联想了起来:那就以身相许吧!
罢了,叶明远摇头晃脑了两下,悠然说到:“师妹说的是正理。虽然这么多年怀安县城也没出现什么大的动荡,但也需小心谨慎,防患于未然。相逢是缘,我就陪师妹走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