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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10)所有的莫名其妙都有理有据(1 / 1)

他声音模糊,叙述混乱,可顾遥还是听出了故事的大概。

夏成南的爸爸是一个工程师,著名大学工程学院毕业,年轻时风风火火一路打拼,才有了后来的成就与家业。

25岁那年,他硕士刚毕业,还一无所有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女子。她文艺恬淡,寡言少语,静坐的时候美得令人窒息;而他性格刚烈,直率果敢。有人说,理科生的不解风情与文科生的伤春悲秋总是相冲,可纵然再多质疑与不屑,他们还是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到此为止,理应是个关于成功人士的美满的故事:岁月静好、世态安稳,然而世界总爱对幸福的人开玩笑。今年夏天,他监测主管的项目由于设备故障闹出了事故,一名工人不幸丧命。

矛盾,调解,官司……一连串的风雨交加,最后法院判大部分责任给机械设备公司,而他爸爸所在的公司仅承担小部分责任。尽管如此,一笔数目不小的赔款与职务的调离也令这个家庭饱经摧/残。

然而,遇害家属仍然不满足于判决,后来的几天,他们结合大帮亲朋好友,驻扎在他家附近,隔三差五地闹事威胁。

“他们好可怕,在我家楼下挂血红色的横幅,在楼梯间的墙壁上刷字,往房门上泼脏东西……”夏成南身体颤抖着,他别开脸望着远方,下巴似乎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滑过,直到如今他也不愿意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相,“物管和保安都拿他们没办法……还拿我威胁爸爸,说让他再也见不到我。”

顾遥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的一点动静都能把夏成南浅薄得不行的最后屏障打破。

曾经以为只会发生在“别人的世界”里的故事,就这样发生在自己身旁了。

“所以……”她突然想起了暑假的事情。

“七夕那天是最后一场官司,”夏成南哭着哭着就笑了,笑声苦得顾遥心疼,“我真傻,以为不会有什么事,以为天大的问题爸爸都能搞定,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会迷茫慌乱,也会失去许多……那些人的平息最终归于又一笔赔款,妈妈把这些年来的积蓄都给了他们,他们才肯离开。”

“这些年来爸爸工作太辛苦,神经一直很衰弱,出事那段时间他每天正常起居,却再也不说话了。妈妈一个人躲在房间哭,我不敢去安慰,而是就这么混蛋地把自己锁在房间打游戏,打得自己都麻木了——你知道吗?只要没有事做就会慌张,这时又忍不住想打给你,想告诉你全部,可又不希望影响你的生活……”

笑着笑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他憋了好多话,这些话,他堵在心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想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他一如既往地对爸爸妈妈笑,等转身的一秒眼泪已经迷了眼。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成熟的人,可是生活好像就是这么冷酷的东西,逼着你成熟起来,成熟得自己都不认识。

“对不起。”顾遥低着头开口时,声音不住地嘶哑。心底的酸涩和自嘲全部涌上来:她怎么会是个这样自私的人。不但不理解他,还让他在混沌不堪的时候平添了更多烦恼。

“我家里的事,本就不应该让你困扰的。”他小声说。

顾遥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

脑海里的各种画面慢动作播放。

七夕的突然离去,夜晚的无法联系,约他出来时他的临时反悔。

这世上没有什么“莫名其妙。”

所有的莫名其妙,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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