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退敌
宴绝战场上的警告自然传到百越益耳中,只是他心思一起,哪会说放手就放手,当即派了三百人严守军帐。
只要他手中有印玺在,苏荷受天目峰恩惠的事再传出去,那么其他诸侯国必定全部倒戈,到时候别说天目峰再厉害,他也诛不了百越所有臣民的抗拒之心。
百越益脸上带笑心中怒狠:百越之君的位子,他一定会拿到手的!
百越有史以来从未成为过别人的附属国,所以这些年与天目峰暗地较劲时,不断发生摩擦,关系最坏的阶段,甚至差点兵戎相见。
天目峰收拢百越,其实也不是必须,或者说不是紧要的。不然这种时机下,帮助百越益上位才是对天目峰最有利的做法,玉华扶窨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宴绝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
或许是因为墨家站在苏荷夫人这边,也或许,是墨叔若在,谁知道。
夜半时分,宴绝已经动身去往百越益的军中,墨叔若被墨公派人看在房中,半步都离开不得,只好守着墨川发呆。而另一边京兆显、墨公、苏荷夫人三人正在大厅商议,毕竟她决定接受宴绝帮助这件事,会让百越人心惶惶。
“只要天目峰的事传出去,我即使收回印玺也再难管得住诸侯百国了。”
墨公道:“这也是不得已的计策。况且你我都知道,城主他并不是要夺取百越的政权。”
京兆显叹气:“可百姓不知道这里面的种种困境。如果百越益下令在各地传播,这对我们可是致命一击。”
苏荷夫人脸覆忧伤,她一个女人也没什么雷霆手段。如果不是墨家跟南越帮忙,百越可能早就是百越益的了。
印玺不夺回,时间一久,诸侯百国会慢慢靠拢百越益。印玺夺回,诸侯知道是宴绝所为,只会加快速度而已。所以他们没得选,只能拼上一拼。
苏荷夫人擦了擦眼睛清泪,悔恨道:“只可惜我没能为百越家再生上个一儿半女,否则也不会让百越益有机可乘,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京兆显劝道:“这也不是你的错,夫人且宽心。”
苏荷夫人吸了口气,只能点头。
墨公半天沉默不语,被她点醒,忽然道:“如果百越家尚留有一遗孤呢?”
那两人震惊的看着他,“墨公这是何意?”
他解释道:“如果我们让诸侯相信百越后人并没有绝尽,仍还有一个血脉在世,那百越益就是拿着印玺,没有人支持也是再无可奈何的。”
两人面面相觑,“我们去哪找一个血脉,即使有,又如何让诸侯相信?”
墨公想了想,道:“夫人可还记得我墨家有一少年”
苏荷道:“你是说墨川?”
他点头,“墨川的年纪非常吻合子斓过世的时间,要向外宣称就说是因幼年病弱,才隐瞒有这一子。至于证据,你可有子斓的遗物,最好能让诸侯深信不疑的?”
苏荷夫人震惊于他这条计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有子斓生前时刻不离身的传世玉佩,那是百越继承人的象征,原本是要交由郗儿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
京兆显担心道:“只是墨川在你墨家太久,认识的人都知根知底,让他来顶替终归不太妥当,倘若有疑心的人查起,就很容易败露。”
墨公摇头,“不会的,墨川是我收养的孤童,没有能查到的过去,就算诸侯问起来,说是交于我照料也是没什么不对。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墨川的真实身份。”
“可是……”苏荷夫人还是有些担心,“他毕竟是个小孩子,这样对他会不会太不公平……”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下策,也是他与百越的缘分。”墨川在他心中地位与墨叔若不相上下,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此次百越能安然无恙,你就收他作义子,好好替我教导,我也少些对他的愧疚。”
“墨公……”
他挥手,“夫人今夜再回去想想吧,如果觉得可行,我明日就带他来见你。”
这根本就不用想,完全就是绝杀的王牌。只是对墨川来说有些残忍,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忽然间被推在众矢之的的位置,实在让人心绪难安。
半个时辰后,宴绝回到了夷关。
听到消息,墨叔若夺门而出,奔向大厅,只见到那枚印玺端端正正放在桌上,而宴绝早已离去。
“爷爷,城主呢?”她拉住墨公,担心道:“他有没有受伤?”
墨公皱眉道:“一点小伤,你不必太过挂心。”
毕竟是孤身一人前去,百越益定会设下些埋伏,任凭宴绝力量再大,也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不过既然墨公说没什么大碍,受伤应该也是不重的。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
墨公今日因自荐的计谋,心情本来就不太好,虽然疼爱墨叔若,可她这一次又一次,实在让他心寒,便难得动了真怒,“你跪下……”
被他低吼的一声吓了一跳,墨叔若惊慌失措,“爷爷?”
他声音加大了一个度,“我叫你跪下!”
墨叔若眼泪立刻就掉出了眼眶,依言跪下,心中却很是委屈。
墨公来回走了两步,指着墨叔若道:“前日到达夷关时你是如何对我说的?你自己都忘了是吗,啊?”
墨叔若哽咽道:“我没有忘……”
“你还敢说!”他厉声打断,“身为墨家少主,你想想自己做的哪一件事让人信服过!爷爷可以担待你,可墨家八千弟子会担待你这些言行吗!”
“我……”墨叔若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此次一战,墨家有多少死伤你关注过吗!景佾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关心过吗?你心里只记得那个人……”
墨叔若失声痛哭,跪走过去拽住他的衣摆,“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爷爷,叔若知道错了……叔若再也不敢了……”
墨公一通话说得气血上头几乎昏过去,
“爷爷!”墨叔若见状,慌忙站起来扶他坐好,一边倒水给他顺气一边哭,“爷爷您别生气,都是叔若该死,是叔若错了……”
他好半天才顺过气来,又觉得话说得太过,可是心情还未恢复,只能撑着额头,对她挥了挥手,“你自己回屋反省吧。”
她憋着难过,可又不能继续惹他生气,招了丫头进来,自顾哭着回房间。次日消息传来时,墨叔若正在照料伤重的项景佾,等她飞奔到大厅时,里面已经站了好些认识不认识的达官贵族。
墨川静静站在苏荷夫人身边,而墨公只是静静对她道:“你回屋待着,不许出来闹事。”
“爷爷,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对吗?”不小心偷听到一些侍女背后谈论,墨叔若根本就不敢相信,“墨川怎么可能是苏荷夫人的孩子,这不可能……”
他面无表情道:“我让你回去。”
“爷爷……”看他这样子分明就是默认,墨叔若万分不能理解。
墨公冷冷看了她一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景,瞎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昨夜之事两人芥蒂都还未尽除,墨叔若这时又来争论,不是墨公还在生气,而是在座诸侯都听得一清二楚,难免会从墨叔若口里知道些什么。只是墨叔若性子有时候倔强得很,认定了的事不达目的不罢休。
墨叔若再次跪在了他面前,这一行为立刻将所有视线聚集过来。墨叔若不知道墨公的用意,只知道这事是绝对不可行,“爷爷!墨川他还是个孩子,成为百越之君,这是在害他啊!您断不能将他推上这风口浪尖!”
墨叔若说的话他们早就想清楚,只是如今百越内乱,必须得一个人来坐镇,稳住民心。墨川年纪不大,说是苏荷夫人次生子,也没人会反对的。
“你起来吧。”墨公站在那动也不动,连眼神都没看她,“这里面的事你不清楚,别再给我添乱。”
“爷爷……”
墨叔若的心情他能理解,只是政权中心,总要有所牺牲。
“事已至此,你无需多言,赶紧回去。”
“阿姐。”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墨叔若回头看去,“墨川……”
他蹲在她身边笑了笑,一副没事人样,反而来安慰她,“我没事,你放心。”
墨叔若伸手扶着他的肩膀,“你知道坐上百越君位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从未见过墨川这般正经,他远比墨叔若想的懂事,“爷爷说,有的人生来就注定要去做一些事,谁去做,只是时机而已。既然我撞见了这个时机,我就有责任去担当。”他顶着那张依旧圆润的胖脸笑得没心没肺,“你放心,我真的没事。”
听他这样子说,墨叔若竟然反而像个小孩子,低低哭起来。“不要,不要去……”
他们怎么可以让一个孩子去做这样的事。百越的安危,为什么会落在他头上!
这不是时机,也不该是墨川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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