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着车先直奔医院,事情办得挺顺利,那晚事情之后,薛恒的家人对我们是言听计从,听了我的要求,他们也没废话,当即把薛恒贴身穿的短袖T恤脱下来交给了我。
我又跑到超市,想着既然是作法用的,自然要买点好的,就弄了个骨瓷的小碗,外加二十几块一斤的进口东南亚米。
东西交给李坎,他直皱眉头,埋怨我浪费钱。我说你太他娘的抠儿了,大钱都挣了还在乎这些小钱?他说那不是,咱们这是在做生意,材料也都算成本的,以后要是再这么大手大脚他就不给我报销费用。
他啰嗦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只见他把米倒进小碗里,装了满满一碗,然后用薛恒的T恤衫连米带碗从外面紧紧包裹了一层,接着他从挎包里拿出一小卷细麻绳,把衣服来了个五花大绑。
最后他把绳头留出一段,剩下的剪掉,让我拿去挂到车里面。
我也撅着屁股钻进驾驶室,一进去才知道刚才李坎真不容易。这车在大太阳下面晒了大半天,铁皮烤得烫手,整个驾驶室像个大蒸笼,别说在里面干活儿,就是把脑袋伸进来一会儿,体质不好的人能立马晕过去。
我跪在车座椅上,一边用手抹脸上如雨下的汗珠,一边抬头找地方挂这东西,找来找去没合适的地方,还就只有后视镜能挂。
我把后视镜上的挂饰拨拉到一边,再把那个衣服包给系了上去。
临走时不放心,我又回头看看,这时我脑子里突然一闪,想起刚才李坎手里明明拿了个挂饰,按说应该就是从车里摘走的,可现在看怎么还有一个挂饰挂在那里?
这车上挂挂饰是有讲究的,挂饰对于汽车,就相当于神位对于住宅。
一个住宅不能请两个护宅的神位,这样神仙会打架。一辆车上也不能同时挂两个挂饰,相当于一个小弟不能同时拜两个大哥,这样大哥一生气,出了事情反倒没人能罩着。
这个挂饰好好的挂在那,那李坎手里拿的挂饰从哪来呢?
我从车里一爬下来,就去找李坎问这个问题。
李坎点点头,表扬我观察问题仔细,他说他是在副驾驶座前面的手套箱里找到这个挂饰的,当时并没有挂在倒车镜上。
我问李坎,这个挂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难不成又是什么巫局的局眼,被人故意藏在那里,司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做了局,导致他出了车祸。
李坎摇摇头,说这个挂饰和巫术一点儿关系没有,他之所以把它拿出来,是因为挂饰上有个东西让他特别惊讶。
说着,他把挂饰拿给我让我自己瞧。
这挂饰不是商店里卖的那种成品,看上去应该是自己手工编的,编的是一个中国结的,样式有点像中国联通的那个标志,可以看得出,编这个中国结的人很用心,整个挂饰做得一丝不苟的。
不过这也没啥特别的,比这个编得更好的中国结我也见过,不过这个结有个很特殊的地方,普通中国结下面都会结红穗子,而这个中国结的下面却挂着一个比乒乓球稍微小一些的景泰蓝圆球。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小球,发现它中间有一道缝,我试着掰了掰,居然掰开了,原来这个小球本身设计的就是两半儿,中间用弹簧连接着,小球是空心的,里面可以放些香料啊什么的。
不过这个球里放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一小张相片,我刚瞟了一眼那个照片,立刻就被震惊了。
这是商场常见的那种投币自拍机拍出来的相片,小小的相框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嘴对嘴的做着亲昵动作,显然是一对恋人。
其中那个女的我印象深刻,她的样子跟李坎在殡仪馆的朋友传来的照片一模一样。没错!这个女人就是殷娜。
但是她旁边的男人显然不是薛恒。真是太奇怪了,薛恒的女朋友和另一个人亲昵的照片出现在差点儿撞死他的汽车上,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我用询问的目光去看李坎,他却反问我怎么看。
我说如果真像他说的跟巫术无关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薛恒的女友,也就是殷娜移情别恋,现在这个第三者要开车弄死薛恒,或者干脆薛恒就是第三者,人家殷娜的正牌男友要开车弄死小三。
我正说着,李坎的手机“别”的响了一声,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响指,说果然没有猜错。
我问他怎么回事,被我说中了是吗?
李坎把他的微信给我看,他把这张照片拍了发给交警队的人了,那边回复过来,确认照片上的男人就是肇事司机,也就是开这辆大货车的司机。
我去,果然啊,原来这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谋杀!
可是我又不明白了,想杀死薛恒应该不止一种方法,但用开车撞大巴这招实在是太笨了,且不说能不能抓住撞车的时机,就即便是抓住了,也不一定保证百分之百能把薛恒置于死地。
现在的结果就是明证,这个司机非但没害死薛恒,反倒还把自己的姓名给搭了进去。
李坎听完我的分析并不置可否,只是拍拍我说,想这么多没用,咱们得赶紧去调查一下这个司机。
这个司机叫卢长健,按照交警那边给的信息和地址,我俩打算吃过午饭先到他家去看看。
本来打算在附近找个馆子随便吃点儿,但看大门的老爷子非要让我们吃他下的面条,还说这么大热的天儿,出去到哪儿都热,不如在门卫室边吹空调边吃。
还别说,老爷子真是个会生活的人,我俩吃到了今年以来最好吃的面条。李坎为了表示感谢,让我出去抱了两个大西瓜回来送给老爷子。
老爷子很高兴,送我们走的时候,连连表示,让我们随时有空随时来他这玩儿,还说想啥时候吃他下面都可以,他下面最好吃。
上了车,我俩咂吧咂吧嘴,感觉有点怪怪的,一致认为老爷子确实不怎么会说话。
卢长健的家住在城阳市的工区路,父母都是老包装箱厂的职工,人都很本分很老实,一听说我们是交警队的,赶紧给我们让进屋,又是沏茶又是递烟,丝毫不怀疑我们的身份。
通过聊天,我们了解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细节。
卢长健今年快三十岁,上学时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就没上了,后来跟同学的堂哥一起去学了个车,拿了个B照,然后开始跟着那个堂哥给别人开货车。
卢长健平时没别的爱好,闲下来就爱上个网聊个天,他的几任女朋友都是他在网上认识的,不过这些女友都没谈多长时间就分了。
后来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好像比他还大一点儿,那个女孩对他挺好,俩人处的时间最长。
有一次卢长健对他妈说,自己想结婚了想安定下来。他爸妈都特别高兴,都说赶快把那个女孩带回来让他们见见,可以的话就把事情给办了。
但卢长健说他现在没啥事业基础,还在给别人打工,作为一个男人这样太寒碜了,他想买辆大货车自己当老板,这样他才有脸结婚成家。
他父母肯定支持他,把全部的积蓄都拿出来给他买车,但是凭他们那点钱并不够,差的部分听说是那个女孩掏钱给填的。
老两口知道后心里挺感激,觉得卢长健运气好,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提车那天,卢长健带着父母和那个女孩一起吃了一顿饭,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
李坎拿照片出来让老两口认,他们很肯定的点头,说就是她,小殷,殷娜。
他们问殷娜现在怎么样,我们也不忍心隐瞒,只好实话实说。
老两口一听殷娜死在车祸同一天,眼泪就止不住的哗哗往下流,他们说老天爷不公,俩孩子这么好就这么去了。还说早几个星期就感觉卢长健不对劲,总是乱发脾气,出车有一搭没一搭,还老是关机,好像在回避什么。
我们好言安慰了他们几句,李坎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见机就提出了告辞。
卢长健父母一直给我们送到楼下,他们止住眼泪,又把话题扯到赔偿的问题上,说卢长健自己当老板时间并不长,钱还没挣到多少就出了车祸,当时手头紧贪图节省,保险买的不足,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根本不够赔。现在车撞报废了,人也不在了,剩下他们俩砸锅卖铁也无力赔偿,希望交警队能帮他们做做工作。
李坎也有点动感情,他满口答应下来,说会和队里一起努力努力,尽量照顾他们的实际困难。
回到车上,我就说李坎,他假冒一下交警队的人套套线索也就算了,何必这么大包大揽的,我们又不是真的交警,这么搞不是忽悠人家嘛,人家还真以为有希望呢。
李坎并没有急着打火开车,而是靠在椅背沉思了一下,说他已经想好了,还真要把这个情况给交警队那边的朋友说说,也算要帮帮两夫妻吧,毕竟他们的儿子马上要跟阴兵去报到了,而且看样子到那边以后罪不会少受,下辈子恐怕连人都当不成了。
这话真把我听傻了,这个卢长健明明不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