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坎说,有过给故人送纸钱经历的人都知道,烧纸钱之前,要用粉笔或者别的东西在地上画一个开口的圆圈,开口要对准故人坟墓或者灵位的方向。
这其实是巫术的一种,叫做送钱有主。
如果平白无故的烧纸钱,就相当于当街撒人民币,所有过路小鬼见者有份,谁都可以拿。但画上圈之后烧就不一样了,边烧边喊收钱人的名字,让他注意查收,这就相当于点对点支付,烧出去的钱专属那个人接收。
这样烧出去的钱,对于亡魂来说都是有数的,不但是别的小鬼不得抢夺,就是生人也不能破坏。有人不懂这个,或者不小心,踩到或者扫除了别人画圈烧的纸钱,就会被鬼魂报复。
懂行的人烧纸,往往都要等圈里面的纸钱彻底燃成灰烬之后,把余灰细细扫了带走,以免妨害别人。所以为什么说鬼节当天,没有事情最好不要出门,就是怕不小心冲撞了鬼魂收阴财。
他的话我没听太明白,给故人烧纸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李坎拿他的手机给我看,就是刚才我看到的咕咚轨迹图,说咱们都弄错了,这个围着发电站修的不是什么土路,而是用推土机画出的一个巨型圆圈。它的开口朝着西北方向,按照罗经理说的方位,正好对着那个违建的公墓。
他这么一说,我和罗经理立马懂了,按照他说的意思,这个巨型圈子,就是用来烧纸钱的,送钱的对象就是住在那个公墓里的鬼魂。但是我俩有点不明白,圈子有了,收钱目标有了,但是怎么烧纸钱呢?
李坎说如果他没有猜错,电站的焚烧炉就是烧纸钱的地方,但是烧的不是纸钱,而是真钱,就是清理工们捡到的那些硬币。
他说到这个地步,我基本上知道这个局的目的了,看来有人想把电站焚烧的阴钱送给公墓里的鬼魂,那些清理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本属于鬼魂的硬币拿走自己用了,结果遭到了鬼魂的报复,被害死了。
李坎点点头,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烧真钱跟烧纸钱是一个效果,但国家有人民币管理条例,不允许故意破坏人民币,再说也没几个人会真抽风到这么做。我们通常的做法是,烧纸钱之前拿一张一百的真币在纸钱上印一印,让纸钱拓上真钱的印记,烧过去当真钱用。
电站以前虽然也一直在烧硬币,但那时候没人画圈布局,钱都散给周围的过路小鬼了,这些钱本来就是无主儿的,捡到都是白捡,不存在谁拿谁的。
但是,现在这个巫局一布,电站再开炉就是给那个公墓烧钱了,这时候清理工们再去拿那些硬币,就叫劫阴财,算是动了整个公墓鬼魂的奶酪了。如果是劫了单个鬼魂的阴财,顶多发一场烧,或者破点小财,但一下子惹了这么多鬼魂,那就难逃一死了。
罗经理一边听一边不停地擦汗,我心里也一阵抽紧,妈的,怪不得那三个死人身上遍布淤痕,原来是被一大堆鬼魂活活掐死的。这个布局人确实够狠,为了把电站搅黄了,不惜接二连三的害死这么多条人命啊。
我赶紧问李坎,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赶紧把这个局给破了,别让这玩意儿再害人了。
李坎挠着头,说只有全搞清楚这个局是怎么做的才能下手破解,但他现在还有最后一点没有想通。
刚才他说过,送纸钱有两大关键步骤,一是画开口圈,二是喊故人的名字提醒他收钱。现在画圈的情况很明了了,但布局人是用什么法子喊动整个公墓的鬼魂呢?
他问罗经理最近在电站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或者厂区的大喇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播音,罗经理都否决了,说跟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我说会不会是厂区广播站放的歌有问题,记得电影《风声》里面,地下党的老枪就可以通过改变歌曲节奏来传递情报。
李坎不同意,说没那么复杂,再说鬼又不是特工,谁听得懂这种人间的密码,除非用鬼能感应到而活人感应不到,鬼能看得懂而人看不懂的语言。
我很纳闷,什么语言鬼能感应到而人感应不到,鬼能看得懂而人看不懂呢?
李坎说那太多了,蹲这里讲一夜都讲不完,算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还是先回去休息再说吧。
我俩当即表示同意,看这样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反正还有时间。干了一个白天我都快累死了,如果再熬一夜,恐怕我就要成第四个牺牲者了。
罗经理把李坎扶下来,用肩膀架着他的胳膊,率先往门口走去。我把两部手机的电筒都点着,跟在他们背后高高举着给他们照亮。
刚走到庙门口,忽然听到他们俩同时“哎”了一声,我被他俩挡住视线,不知道前面怎么回事,就听到李坎接着用很急促的声音说,不会吧,这是什么?
他俩紧赶几步下了台阶,我这才看到在庙门正对面,有五点红光排成一排,浮在半空中。刚才进门的时候,四周明明一团漆黑,现在猛然出现这个,别提多诡异了。
我心里有点膈应,但看他俩都走过去了,我只好也拿着手机追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半人高的石头香炉,上面五根大香插成一排,香头都燃着。黑暗中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所以只见到红光飘在半空中。
不对啊,刚才我进庙的时候专门看了一下,如果有这么明显的光亮,早就发现了,难不成是有人后来点的?
一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也就是说,刚才我们在庙里的时候,这个人就在附近。
敌暗我明,兵家大忌。
李坎也意识到这一点,他说看香燃烧的情况,那人一定还没走远,让我和罗经理兵分两路,赶紧四处看一下。他自己则一手扶着香炉,支撑着身体,借着手机光亮仔细研究那几柱香。
四周都是田地,我在里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不快,手机的光亮太有限,我干脆关掉灯,一是避免我的目标太明显,二是过于依赖视觉反而会模糊其他的感官,这样一来反倒增加被对方偷袭的概率。
灯一关掉,我就陷入到完全的黑暗里了,我以远处李坎和罗经理的亮点为参照,往反方向慢慢摸索过去。
走了大概十来步,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什么顶了一下,冲击力还挺大,我自问在部队练的不错,下盘功夫还算扎实,但还是被撞得晃了两晃,加上脚下不平,差点向前扑倒在地。
但奇怪的是,我居然丝毫不觉得疼,按常理来说被这么大的力量撞击一下,我早痛得直不起腰了。
我也没想这么多,左脚向前跨一步,稳住身体,右脚直接向后弹踢出去。别看我说的慢,其实实际过程就在霹雳之间,我踢出那一脚的时间大概距离感觉被撞的时候仅隔了不到一秒钟。
然而这一脚踢空了,我很纳闷,按说以我的身手,能轻松躲过这一击的人不多,即使是练家子,能躲过要害,也不可避免的要被蹭到一点。
我正疑惑的时候,肩膀感觉又被来了一下,跟上次力度差不多,还是丝毫不觉得疼。我的拳头又下意识地横扫出去,这次比上次更快,感觉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具体什么感觉我也说不出来,但不像是打在人的肉体上。
我觉得太诡异了,彻底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个时候,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我心里的弦本来就快拉到极限了,这冷不丁的一炸响,差点儿把我的魂弄没有。
我掏出手机一看,我操!这不是李坎的号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