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影太嫔寄居在平南郡王府,她刚刚丧子,又与心爱之人分离,受尽人间苦楚,每日恹恹的,郭霭就将她安置在了王府后花园的一间暖阁里。
恰好那年先帝微服私访来至郭家,乱入后花园,惊见了影太嫔羞花闭月之貌。郭霭为求步步高升,威逼利诱,哄了影太嫔进宫。
当时,影太嫔以为所生骨肉早被闵家害死,心里正恨,被郭霭三言两语哄住,一时激愤,便真的进了宫,做了娘娘。
因有前番因果,所以她普一入宫,就得了先帝的盛宠。没过半年,便已是婕妤之身。
一切都顺风顺水,谁知突然冒出个孔婕妤,先帝几乎被迷住了五脏六腑,有几次甚至连朝会也给免了,只为与孔婕妤去同看日出。
宫中流言四起,影太嫔地位急转直下,当时受过她屈辱的妃子们,无不落井下石,尖酸刻薄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丢。
后来......
后来孔婕妤很快被诊出有孕,先帝还没等欢喜够,后宫就忽然传出了婕妤流产之事。而当时,各种矛头直指影太嫔。
孔家在朝中没有势力,孔婕妤更因为独揽了皇上的恩宠而遭到六宫忌恨。她流产,非但没有人觉着不公,反而都松了口气。只是影太嫔倒霉了些,被当时的皇后娘娘逮了个正着。
在大伙儿都以为。先帝一定会为孔婕妤出气时,谁想,先帝只是罚了影太嫔半年的月俸。加上三个月的禁闭,这件事就轻巧的揭过去了。而孔婕妤因大出血,身子骨一下就垮了,此后就再也没得过宠。
当年这桩冤案,不少人心里都明白,罪魁祸首就是影太嫔,可惜先帝力保此人。谁还能奈何呢?
而今,孔婕妤早已亡故。当年的人证物证也被销毁的干干净净。加上现在是圣母皇太后当家,谁还会理睬当年的旧案?
影太嫔来寿康宫之前,是万万没想到,太后预备翻案。她那一双眼睛不禁落在了太后身侧的闵芳菲身上。
这丫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难道闵家背信弃义,要拿自己开刀,好借机献媚讨好太后?
影太嫔浑身开始瑟瑟发抖,止不住的惊恐和担心。那一年还有先帝犹记往日情分,可今时今日,谁还能保下她?
对了,平南郡王郭霭。只要郭霭去求皇上,皇上就一定不敢杀自己。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不知这妇人缘何诬陷与我。”影太嫔泣涕涟涟:“臣妾从先帝去后。一直龟缩在春熙宫里,往日也不肯多出门一步,日日吃斋念佛。为先帝祈福诵经。求太后看在臣妾侍奉忠心的份儿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那老妇人忽然一阵冷笑:“影嫔娘娘,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婢即便容颜大变,可这声音......难道您也听不出来了?当年娘娘可说过,奴婢的声音就像百灵鸟儿似的清亮,陛下一定喜欢。”
殿中王贤妃与卫皇后实在忍俊不禁。闷闷的哼笑了数声。
这老婆子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瞧瞧她那一脸的老态。还百灵鸟儿似的,怕是野鸡也比她强些。
二人正偷乐,太后却斜眼瞧过去,吓得那二人立即收敛,危襟正坐。
“影嫔娘娘,当年奴婢冒死给您通报消息,您说的好听,事成之后,就将奴婢举荐给陛下。结果,哈,娘娘过河拆桥,不但叫菊香成了替罪羊,连同奴婢也险些被你杖杀。”那老妇人已红了眼,一面说一面拿凶狠的目光去盯影太嫔:“要不是当年奴婢得贵人相助,侥幸逃过一劫,如今也没办法站在太后面前指证你的罪行。”
影太嫔气的大骂:“哪里冒出来你这个恶妇,竟然敢在太后面前诋毁本宫。依本宫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影太嫔急往前走了两步,眼泪汪汪道:“太后娘娘,您可不能听信这小人的谗言。当年孔婕妤一案若果真和臣妾有关,先帝岂能轻饶了我?再有,蒋太医与臣妾也并不过多往来,他是否对孔婕妤下毒手,臣妾也丝毫不知。”
她话音才落,殿门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就架着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影太嫔一见那身熟悉的官服,立即倒抽冷气。
虽然说官服上早已经布满了斑斑血迹,但不影响识别。这人正是刚刚被提及的蒋太医。
影太嫔大惊失色,连忙将头撇开,不敢去看,企图自欺欺人。
且说芳菲趁影太嫔偏头时,脚底抹油似的,悄步便溜出了大殿。从偏殿的小门一路急行,门口早有小太监接应。
“闵四小姐,这边来。”小太监是温嬷嬷安排好的人选,机灵聪颖,关键是对这后宫里的各条小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芳菲紧紧尾随在后,二人越走越是荒凉。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太监伸手指着不远处一片琉璃瓦屋顶的殿阁:“闵四小姐,那里就是春熙宫,影太嫔的居所。”
芳菲微微颔首:“别耽误时间,咱们快些进去。”
春熙宫大门半虚半掩,这宫里的奴婢们还不知自家主子出了事情,她们还当影太嫔被太后召见,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所以竟有大部分人偷偷溜了出去玩。
宫中半天不见一个人影,小太监腰间别着寿康宫的金牌,心里有恃无恐,大步上了台阶,推门就往里进。
“细细的找,看有什么可以的书信没有。”
芳菲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她指挥着小太监往东,自己则往西。
被褥里,枕头下,博古架上......
能找的地方,他二人一处也没放过。
“四小姐,不行啊,这春熙宫太大,要仅凭咱们俩,找到日落怕也没个影儿。”小太监知道寿康宫那边拖不了多久。
太后是想惩治影太嫔,但是仅有个老妇人的话却不成。还需要有影太嫔的罪证,才能定案子。不然,太后也只是虚张声势,过不多久,还要把影太嫔放回来。
要到那个时候......他们再想进来找东西,却比登天还难。
芳菲摇头:“不行,今日找不到东西,影太嫔一定会加强防范,说不准这东西就会被烧了。”
小太监急的也是想尽办法。
可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是临时起意来的春熙宫,这里面外面都没人接应,全靠自己徒手去找,不吝于大海捞针。
芳菲见小太监急的团团转,淡笑道:“你先别急,我且问你,若是你藏东西,要放在什么地方才能安心呢?”
小太监迟疑半晌:“自然是要放在我日日看得见的地方,倘或哪一天看不见,定然心慌。”
小太监才说完,又胡乱摇头:“不对,不对,既然自己日日能看见,保不齐就叫外人也发现了。”
芳菲却笑:“你说的不错,既要自己日日能见着放心,也要别人不去留意的地方。”
芳菲环视整个屋子,忽然就瞥见了影太嫔的那张雕花大床。这床不似宫里常见的拔步床,而是类似凉床的一种木质硬床。
上面铺满了宣软的金丝夹被,头顶处有一架琉璃屏风,却不用幔帐。
不用幔帐?
芳菲心思忽然一动。
为什么不用幔帐呢?难道是怕遮挡住自己的视线?
她心有所悟,巧步来至床榻前,鞋也没脱,仰面就倒在了影太嫔往日常睡的地方。
“闵四小姐,有人进院子了。”小太监趴在窗前,偷听到院中有动静,赶忙出声通报。
芳菲却纹丝不动,一双眼睛开始细细打量头顶的房梁。
春熙宫不是新兴的宫舍,虽然也是年年翻修,但内侍监见影太嫔是过了气儿的太嫔,就在这翻修时偷工减料,所以屋舍顶端黑洞洞一片,并不如寿康宫里敞亮。
芳菲忽然瞥见斜上方一处房梁,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不好,四小姐,是沅公公!”小太监急的低声呼叫,眼睛不敢挪地方,死死盯着窗户外,唯恐沅公公就生生蹦进来捉住他。
芳菲全不理会,她踩在床榻上,借着床铺忽然一个纵身,足足跳起一丈高。
她身量又轻,动作又快,小太监只听见后面风声响起,这人就没了。
“四小姐,你在哪儿?”小太监也顾不得去看那窗户外,赶紧跑过来瞧,一抬头,只能看见闵芳菲小小的身子,正躲在宽大黝黑的房梁之间。
“四小姐,你还会功夫呢!”小太监两眼放光,看着身轻如燕的芳菲,不住的咋舌。
只见芳菲一个春燕倒仰,裙袂掀起一片雪浪,小太监还没等看明白,那位四小姐就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床头。
“匣子!”小太监低呼一声,两眼自然也看见了芳菲端着的方木匣。
芳菲就猜到影太嫔不会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若平南郡王真的将谋反的信息传递给了影太嫔,影太嫔为临阵倒戈,保自己性命,就一定会留下些许铁证。
二人才要打开匣子细看,就见殿门猛地被踹开,一人站在门外,虎视眈眈盯着芳菲与小太监。
“沅,沅公公......”小太监有些害怕,偷偷将身子往芳菲后面躲。
芳菲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影太嫔不会武功,想要跃上这么高的房梁,非有些功夫底子。
既然不是她,那么,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鼎鼎大名的沅公公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