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迷城老少齐聚。
俩孩子被放在一床小二媳妇苗春梅带来的小被子上。
苗姑娘小心的将老中医东壁先生调好的两剂汤药喂入两名孩子的口中。
不一会,小男孩率先苏醒,他环顾众人,并不怕生,脸上满是童真,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女孩的小手。
“谢谢爷爷救命之恩。”,男孩起身,跪倒在被子上,磕头便是三拜,东郭先生连忙转身想避开,却被老城主笑呵呵的压住了肩膀。
“你们俩,叫什么名字?”,老城主问到。
男孩咧嘴笑道,“我叫天雨,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天在下雨,妹妹叫天晴,因为我叫天雨。”
苗春梅掩口轻笑,对这俩孩子越加喜爱。
就在此时,小女孩也悠悠醒来,睁开眼,似乎怕生,畏惧的趴在了男孩的背上,低头不敢说话,男孩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心安慰。
老城主双手负于身后,略显威严,“按照迷城规矩,家有小孩,有汉子,有女人,才可以领养新来的孩子,你们可有谁家愿意领养?”
糖婆婆站在人群最前端,虽然一把年纪,但是风韵犹存,当即插着腰大为不满,“你这老不死的怎么净瞎扯,我在迷城活了半辈子了,怎么没听过这规矩,我不管,我就要领养。”
老城主呵呵一笑,“这是我刚刚定的规矩。”
糖婆婆被气的直哭,拂袖而去。
铁匠铺小二的媳妇苗春梅牵着自家差不多大的姑娘二小苗,欲开口,却被身后的小二牵住了裙腰,苗春梅恼怒的狠狠的跺了小二一脚,小二疼的直咧嘴,却不放手。
“撒手!”
见小二不肯松手,苗春梅只能弯腰抱起正在吃糖人的二小苗,不舍的看了天雨二人一眼,转身回家。
小二微微欠身,略有愧意,连忙追了上去。
“为什么不让我领养这俩孩子,我们又不是养不起!”,一路上,苗春梅自是不饶他。
小二丝毫不生气,在他看来,自家媳妇,没有对她生气的道理,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她缘由,“是老城主安排的。”
苗春梅紧锁着眉头,更加想不通了,“那他打算让谁领养,糖姐本来也挺合适的,也不让,杀猪的没了老婆,一个人带小桃花都挺辛苦的,怎么养,种田的邻居们自家孩子都挺多,他们更不合适,剩下的几位先生都没有妻室,那就更不行了,这城里就我们家最合适了,也不肯,总不能让他们这俩老头子带着吧。”
“城主的意思是不让任何人领养。”
“老头子疯了?这么大的孩子,还没灶台高呢,想饿死他们不成?”,苗春梅停下脚步,怒目而视。
小二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半推着回了家。
春天的梅花虽美,却很快便会凋谢。
……
“谁来领养?如果都不愿意的话,那就滚蛋吧。”,老城主眯着眼,审视着众人。
熙熙攘攘的迷城百姓转眼便差不多都走了个干净,家有小孩的,不愿再担负担,没小孩的,却没资格。
只剩下屠夫拿着根糖人笑嘻嘻的逗着女儿小桃花团团转。
小男孩看着离去的众人,低了低头,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一抬头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
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其实只是不知愁字如何写罢了。
老城主不觉的满意的砸吧了下嘴巴,搓了搓手,低头道,“你看啊,这城里所有人都不愿意领养你们兄妹,我虽然是这城主,却也不能强人所难,你看怎么办。”
天雨背起小女娃天晴,一脸灿烂笑容道,“劳烦城主帮忙安排一间没人住的房子便好,我能照顾我妹妹。”
老城主眯着眼,“那谁照顾你?”
男孩抬起头,理所当然道,“我自己啊。”
老城主满意的笑了,“不错,杀猪的,你带他们俩去你家对门那个空院子安排下吧,那院子也近百年没人住了,以后让他跟着你杀猪,城里不养闲人,所有人的物资都是按劳分配,做多少,拿多少。”
屠夫闻言将糖人塞到了小桃花的醉里,抱起小桃花,有变戏法般的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根糖人,塞到了天晴的嘴里。
“你们俩,跟我来。”
目送一高一低的两个影子走远,老瞎子东郭先生不满的道,“你就瞎折腾吧,好歹也跪过了,你就这么玩一手,也不怕玩坏了。”
老城主胸有成竹,不以为然,“这一跪是替列祖列宗接的,收点利息罢了,至于会不会玩坏,能从外边走进来的孩子,那这么容易玩坏,多虑了,快把那牌子扔井里,扔别的地方怕是毁不掉。”
东郭先生从袖子里掏出那古朴的木牌,来到槐树下的古井边上,极为不舍的扔了出去。
“轰!”
井底爆炸声猛的传出,凶猛喷出的水柱直接将东郭先生冲到了老槐树的树梢,东郭先生自挂枝头,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槐树下老城主撑着膝盖笑弯了腰。
……
“猪不是这样杀的!要这样,用力捅!再用力捅!你小子力气怎么那么小?猪皮都捅不破,你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力气多大吗?比对门那老二还大,对了,你千万不能叫老二老二,我可以,你不行,你得管他叫二叔……算了算了,去刮猪mao吧。”
屠夫有些无奈的抬了抬手,八岁的天雨咧着嘴,去了隔壁院子,屠夫这里,一旬杀两头灵猪,一头扔井里冰镇,一头当天现卖。
六岁的小桃花天真烂漫的坐在院子围栏上好奇的看着他刮毛,天晴则是靠在石凳上,睡的很香,身上穿的是隔壁苗春梅送来的碎花裙。
两头猪,从凌晨杀到中午,天雨也是有些乏。
“这些肉,带回去补补身子,算是额外给你的。”,屠夫将一包肉塞入天雨怀中,天雨咧着嘴,可劲的把肉往怀里塞。
屠夫扶额,“藏什么,迷城谁敢嚼老子舌根,我百里家在迷城杀了几千年猪了,谁敢说个不字我就让他啃上一年的骨头。”
“谢谢百里叔,对了,猪血能不能给我点。”
“猪血?”,屠夫没有多问,转身将一大铁桶猪血咣当一声提到了他的面前,打趣道,“你能提的动多少就装多少。”
天雨两眼一亮,右手单手将还在睡觉的天晴直接揽入怀中,左手一只手指勾着猪肉,另外几个手指提起满满的一铁桶猪血转身就跑,健步如飞。
看的屠夫是两眼发直,“力气不小啊!怎么杀头猪就这么不得劲呢,又不是让你杀人,心咋就这么软呢……”
……
前脚踏入家中,转身立马将家里大门给关上,正厅里放着一口小巧的炉子和一口缩小版的铁锅,隔壁铁匠小二专门给他们打造。
天雨将猪肉小心放在桌子上,扛着天晴便直接进入了隔壁房间。
“血!”,趴在天雨背上的小女孩猛然睁开血红的双眼,喉咙中发出异样的低吼,一口咬在了天雨肩膀,嘴角两颗小虎牙突然变长,钻入了天雨体内,天雨浑身上下的血管也随之紧绷了起来。
屋内立马便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腥味,不知是猪血味,还是人血味道,天雨紧紧的拧着眉头,身体略微颤抖,缓缓坐在了床头,轻轻拍了拍天晴的背部。
“慢点,不够还有。”
天晴双眼中的血红渐渐退去,不一会,她恢复了神智,慌忙松口,从天雨肩上跳了下来。
“对不起,哥哥……呜……”,天晴抽噎的哭出了声,天雨连忙将她嘴巴捂住,指了指隔壁铁匠铺。
“晴儿不准哭,哥哥没事,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死在路上了,我先睡会,晚点起来给你做饭。”,说完,头一歪,倒在了床铺上,直接半昏半睡了过去,被子全是隔壁苗春梅送来的,很是温暖。
天晴委屈巴巴的擦了擦眼角眼泪,来到装满了灵猪血的铁桶旁,一头扎进了进去,不一会,满满的一桶灵猪血转而成了那清澈见底的温水,接着猛的一吸气,房间里腥味也瞬间散去。
她小心的抱起那齐腰的大铁桶,来到院子里洗澡用的石屋内,迎头浇下,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念了句复杂的咒语,身上的水珠便化作了水汽,拍了拍自己粉嘟嘟的小脸,小心翼翼的回到屋内帮天雨盖好了被子,关上房门,手忙脚乱的在大厅里烧起了火,做起了饭菜。
由于大门紧闭,没一会,整个屋子便烟雾缭绕,犹如仙境……
看着门缝里冒出的浓烟,苗春梅猛的推开了天雨家的大门,捂着嘴巴冲入了房内,半眯着眼摸到天晴便抱起来往屋外跑。
“二当家的!救火啊!快点啊,去把小雨抱出来!”
小二左手拎着铁锤,右手握着一把烧的通红的大剑,从家里跑了出来,有些茫然,接着便看到隔壁那浓烟滚滚而出房子,咣当便一锤将大剑钉入了青石板上,铁锤也扔在一旁,猛的冲入了天雨的卧房。
不一会便连席子带被子将天雨抱了出来,放在了大马路上,让他好好呼气。
“小雨没事吧?”,苗春梅有些后怕问道。
小二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笑道,“没事,这小子睡得正香呢。”
随后他来到天雨家大门口,张口猛的朝屋子里吹了一口气,狂风呼啸,跟风车一般将屋内的烟雾吹了个干干净净。
打铁的,肺活量就是大!
天晴一脸乌黑,两眼茫然,弱弱的开口,“苗姨,你干嘛……”
“傻孩子,你家着火了啊,怎么不往外跑……”
“我在做饭啊……苗姨……”
“傻孩子,你家这全是烟,怎么做饭,不怕熏晕过去啊!”
“我不怕烟啊……”,天晴瞪着亮晶晶的双眼道。
小二进入屋内,将还没熄灭的炉子抱了出来,用铁铲转了转烧糊了的猪肉。
天晴一脸委屈,两滴猫眼泪溜了出来,“苗姨,你看,肉肉都糊了,哥哥待会没得吃了……”
苗春梅哭笑不得,眼角跟着直流泪,不知道是笑的还是方才被烟熏得亦或是心疼所致,用袖子帮天晴擦干净小脸,“没事,去我家吃。”
……
老城主躺在老木椅上,荡着双腿,若有若无的听着街道西头的交谈声,抬头朝树梢的东郭先生悠然道,“看到没有,不省油吧,唉,小二家娘子大苗本来命格就不硬,你让我把这俩孩子放到她家旁边,这不是盼着她早死吗?”
东郭先生挂在树梢,依旧是之前那个姿势,动都懒得动一下,看样子是今天不天黑不打算从树上下来了,慢悠悠开口道,“她何止是命格不硬,要不是有小二天天开炉打铁烧干净她身上的死气,她早就死了,让这俩孩子过去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给她留一线机会,就看老天张不长眼了。”
老城主望着空洞洞的天空,双目无神,“天早就塌了,怎么可能长眼。”
“切,没见识,不过是这片天塌了而已,老天又不止一个,最近老几年总感觉有人想谋害老夫,你小心点,看好阵法,别让其它东西钻了空子。”
“少一惊一乍的,整天疑神疑鬼,搞的我也跟着提心吊胆,算一卦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老城主抱怨的满口唾沫。
东郭先生趴在树梢,朝树下干吐了口唾沫,“呸,天天盼着贫道死你这人怎么心眼就那么坏,看相折寿,算天丢命,好死不如赖活着,算甚劳什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