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个意外的结局,其中尤以王老虎的几个同伴为甚。
就算不是什么武林好手,好歹也是混这碗江湖饭的擦边人员,手上没两下硬把式,那是连场面都糊弄不了的。
王老虎几斤几两,他们心知肚明,别的不说,对上三五个寻常壮汉,不落下风还是可以勉力做到。
可是眼前这位……是什么鬼?
已经不必再继续第三招了,王老虎顾不得胸中翻涌的气血,郑而重之地一抱拳,肃然道:“这位公子!王老虎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望公子莫怪!”
根本就不敢再多问这个超出自己理解范畴孩子的家门状况,师承来历。他明白,那远远不是自己这个级别的人物可以打探的事情,人贵自知,若是犯了什么禁忌,那一百个王老虎,都是死路一条。
于生得意地挥了挥手,这是他第一次凭借本身修为,赢得别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正视,比孤云峰上仗了爹爹的势力,感觉截然不同。
“我就说你们练得乱七八糟吧?”
“对对对!公子所言极是!咱们的确是练得乱七八糟,脏了公子的眼睛,实在是罪过!”
王老虎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物,既然惹不起,那说几句好话,又能怎样了?这小小孩童不计较之前自己出言不逊的事,已经算是不错,再不知趣,那才是笨了。
于生完全没有王老虎想得那般复杂,他只是出于孩童心性,忍不住炫耀一下所学罢了,既然取胜,当然不会再为难人家什么,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扬长而去。只留下王老虎和几个兄弟面面相觑,更多的却是庆幸今日虽然遇到了个怪胎似的小孩,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可是,龙隐镇内,却另有机敏的耳目存在。
小于生这一通发威,以垂髫之龄挫败了五大三粗的王老虎,落在有心人眼中,那也是足够夺目抢眼,很快就将事情层层报上去,惊动了盘踞在江南一带的地头蛇。
折腾这一通,已是近午时分,小于生腹中饥饿,抬眼望去,却刚好见到了醉仙楼的牌匾,不假思索地迈步跨入。人虽然小,气派很足,身后还跟着个下人打扮的于云鹏,醉仙楼的伙计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赶上前来,躬身唱了个肥喏。
“这位小少爷!您请二楼上座?”
于云鹏暗自留了心,若如今的醉仙楼依然是天眼总部,倒是不便让儿子涉险。虽然以他目前的修为,不必再去惧怕鬼失惊,可是带着孩子可就难讲得很,尤其是对方如鬼似魅的身法,即便是现在,于云鹏也不敢和这号称“最快的人”比拼速度。
可是醉仙楼从伙计到掌柜的,明显已经换过一批,于云鹏仔细观察,看不出身有武功的模样,想来这里已经是恢复成正经生意场所,倒不必风声鹤唳了。
“有什么拿手菜尽管上来,好酒也……尽管上来!”
于生学着那些闯荡江湖的叔伯辈给他讲述的到了酒楼,最像江湖人的口吻,本来忌讳爹爹就在身旁,不想太过张扬,可是实在觉得这句话不顺便要点酒那是气势全无,犹豫一下,还是补充了进去。
哟!小伙子可以,十岁不到,还喝酒?
于云鹏有些哭笑不得,却有言在先,此行除非生死攸关,否则自己就是个泥胎木偶,也只得装作不知,眼看着伙计满脸笑容绽放开,一叠声答应着去了。
醉仙楼虽然换了经营者,服务周到的传统却是保留了下来,不多时酒菜上齐。
因为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客人,那伙计倒也不替他们浪费,上的是四样精致小菜,口味还都比较清淡,居然还有一种特意为孩童准备的甜点,可见尽心尽意。
至于酒么,客人既然点了,不能不上,也是选的度数较低的清酒,免得伤了孩子。
这醉仙楼不错!
于云鹏看出这新醉仙楼伙计的善意,不由得暗暗点头,稍稍留上了心,只消找到机会,和天道盟在此地的管理者打个招呼,这醉仙楼的基业,那便从此稳如泰山,再也没有任何不开眼的帮派敢上门滋事。
这一切,皆因今日伙计善待这个孩子的缘故。
菜肴着实不错,于云鹏和孩子一起动筷,吃得倒是口舌生津。
未得爹爹允可,于生可没敢去碰那壶酒,只是偶尔瞅上一眼,倒似是小有好奇的模样。
呵呵。
于云鹏哑然失笑,想了一想,便端起酒壶,先给于生面前小小酒盅里点了几滴,随后再将自己的杯子斟满。
酒杯在手,和儿子遥遥一对,当先一饮而尽,示意他可以尝上一点,却不能贪杯。
于生大喜,这东西可是不少人的心头爱物,虽然说自己小时候肆意胡闹,当然也偷喝过,可是今日是爹爹正式允许,意义便又是不同。
刚要举杯与爹爹对饮,却猛然听到醉仙楼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喧闹。
那伙计给这两位选择的,是临窗的雅座,视野最是开阔,于生循声望去,却登时脸上怒气一闪,站起身来。
“滚你妈的蛋!这东街是我吴老六的地盘,你个老不死的早知道了?在老子的地盘行乞,份子钱一文也不见,你当老子是开善堂的么?今日若不打断你一双狗腿,你是不晓得老子的厉害!”
一个手持单刀,满面凶相的汉子,左手用力一推,将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者掀翻在地上,犹自不解恨地跟上一脚,又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打听打听在这龙隐镇上,我吴老六是什么地位!”
哎……哟……
那乞丐打扮的老者,似乎摔疼了骨头,很是费劲地在地上挣扎一阵,才勉强爬起身来,扑到那吴老六腿上,哭诉道:“吴大爷!吴大爷您行行好,老汉年老体衰,能讨口吃食已经大不易,哪还有什么余钱孝敬!您宽宏大量,您日进斗金,放过老汉这里吧!”
“哈哈哈哈哈!”
吴老六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逗乐的笑话,一阵仰天狞笑,断喝道:“好狗胆!特意来老子这里打秋风了?那就须怨不得老子心狠手辣!断你一条腿,从今往后,东街随你行乞,也算是你交过了份子钱!”
手中单刀一扬,毫不留情地急劈而下,眼看着就要将那老丐的两条腿子斩作两段。
围观的龙隐镇民众发出一声惊呼,纷纷扭过头去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
叮!
可是预想的惨叫和呼喝却没有听到,反而是传来了一声刀剑相交的鸣响。众人心中奇怪,转头看时,却见那老丐身前,挡了一个半大的孩童,手持一支和他身量极为相配的长剑,倒是法度谨严,面罩寒霜地看着持刀的吴老六。
天道盟,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遇到这等当街伤人,恃强凌弱的事情,小于生如何能按捺得住,当下便舍了没吃完的饭菜,一个翻身窜到街上,刚好替那老丐挡下了这一刀。
“谁家来的小孩!敢管你家六爷的闲事?”
吴老六先是一愣,待看清了眼前不过是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孩童,小心之色尽去,单刀斜斜指向于生,不屑道:“老子不和小孩一般见识!赶紧给我滚开了!不然你家爹娘少个儿子,不定怎么哭呢!”
那老丐也赶紧擦擦手上尘土,怯怯地碰了碰挡在身前的于生,小心翼翼地劝道:“这位……小兄弟,这姓吴的凶得很!你还是不要强出头了,老汉我活了快七十岁,也就是个臭要饭的,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你年纪尚小,前途无量,可别得罪了姓吴的,受点什么损伤,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于生一听这话,更加义愤填膺,头也不回,朗声道:“老爷爷放心!今儿这事儿,我担待下来了!倒要看看,这龙隐镇作威作福的势力,有多大本事!”
于生翻窗而出,他那个盟主爹爹自然也在不远处跟随,看到面前的情景,却是微微泛起一个不屑的冷笑,抱起双臂,微眯双眼,看着这场也算是逼真的当街表演。
瞒过初涉江湖的于生,不算难事。要瞒住天道盟主,以这几个货色的能耐,简直如同痴人做梦!
那个凶巴巴的吴老六,废物一个,儿子轻轻松松便可以收拾利索。
可那个半倒在地上,浑身脏兮兮,看上去极其可怜的老丐,却算是个厉害角色,于云鹏神目如电,暗暗推算,只怕儿子年龄尚幼,对上此人,只怕还是输面居多。
两人惺惺作态,在于生面前演了这样一场苦情戏,所为何事,于云鹏一时不能得知,但毫无疑问,这两人当中,那老丐是毫无疑问的首领,吴老六只是个跟班罢了。
打主意打到天道盟主的公子身上?胆大包天!
于云鹏已经开始回忆这龙隐镇一带,是天道盟哪个分舵负责的,回头一番训斥那是再也避免不了。
今日遇到他们父子俩亲至,自然是有惊无险,可若是真的行侠仗义的外乡人来此,被这两个家伙骗过的可能性,当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