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之上,太阳高悬,洒下的热浪侵蚀着人们的身体。偶尔有飞鸟掠过,只不过极为瘦弱,应该是找不到吃食填饱肚子的缘故。
诸葛尘跟在少年郎与他的父亲的身后,不远不近,要是有危险浮现的话,他也会第一时间出手。按理来说,他是不会来管这些闲事的。生死之事,各有天数,为了都不认识的人冒险,不是他的性格。可无奈少年郎与他的那个故友太像了,同样的性格,倔强、耐性,就好似同一人一样。
动了这个念头,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是为了弥补什么,又或者是根除心中的人后悔之情,只是明知少年郎会有危险而不搭救,就觉得可惜了。
如今他的芥子当中,仍旧留有故友的佩剑,名为念情。每当他瞧见那柄主人身死道消后,便剑鞘蒙尘的剑锋后,心中便隐隐作痛。说到底若不是他一意孤行的话,如今自己身边,仍能够听见那些开朗真诚的笑声。
都说过眼云烟,可既然经历过了,真能够轻松忘记?那般的自欺欺人,诸葛尘自认做不到。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将那柄佩剑留给那个少年郎?
诸葛尘这般想着,随后做出决定。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黄沙漫天,却不能阻挡他的视线:“相信你也很希望自己的佩剑,会有新主人的吧?毕竟我辈剑修,从来慷慨无私。”
......
少年郎名为马思,心思简单,却也玲珑。他看着远处席卷而来的黄沙,与自己的父亲开口说道:“爹,咱们今天还是快些采药吧!早点儿回去家中,我害怕娘会担心。”
那个性子有些闷,少言寡语的中年汉子轻轻点头。对于这个年少懂事的儿子,他其实一直都有一份愧疚。没有让他享受到童年的乐趣,而且不过十几岁,便得为了家中劳碌。而马思越是没有怨言,他越是不知该如何补偿。
“那今天咱们分开寻找草药,各采五株后直接返回。马思,别在大漠上逗留太久,这里危险。”虽然明知道马思不会这么做,可身为父亲,他还是本能的提醒道。这也是他能过做出的最多的事情了,好在儿子不嫌弃父亲唠叨,不论是什么事都会耐心听从。
“明白了爹,我这就去采药。”
说罢,父子俩人便各奔东西。
在大漠上寻找草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来黄沙迷眼,让得一切都变得朦胧不可见。眼神若是不够敏锐的话,是很难发现那些扎根在沙土当中的草药的。而且也得依据经验分辨的出哪些是真正的草药,哪些又是毒物伪装而成的。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活,一个不谨慎被毒物咬伤,就得搭进去半条性命。
哪怕是马思这种经常采药的老手,为了万无一失也会戴上救下自己性命多次的手套。
今天还算幸运,才踏入黄沙当中,马思便发现一株凝神草。这种草药对于境界不高的修行人来说,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材地宝。也正因此,拜天宗才会对于此物如此需要。
一座宗门的势力如何,不仅仅局限于境界最高的那位修行人的身上。虽然确实重要,但山巅再高根基不稳,长远来看也是一件极有隐患的事情。想要扩大影响力,最根本的办法还是让得宗门弟子的境界突飞猛进。毕竟杂事处理起来,不可能是宗主亲为。
正当马思准备采摘凝神草的时候,那株草药竟然从沙土当中跃出,显露出里面的毒蝎来。那根毒刺不偏不倚,正好刺在了手套没有覆盖,而裸露的腕部。
马思吃痛的同时向后仰去,跌坐在沙地上。他万没想到以自己的丰富经验,有朝一日也会栽倒在采药上。更关键的在于他认出了毒蝎的品种,漠蝎,还有一个说法称呼为仙难救。中了蝎毒,哪怕是仙人亲自前来,也没办法将人从鬼门关扯回。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能够看出蝎毒的厉害之处。
毒性之烈,让他此刻的精神都有些许的涣散。他出神的看着漠蝎,想要伸手将那株凝神草抓在手中。可他已经无法动弹自如了,他的周身经脉已经在毒素的侵袭下痉挛不止,就连血液都有了凝固的趋势。
可他要是死在这里的话,他的父母怎么办?日后担子全落在父亲的身上,不是会将他压垮吗?
马思在心中一遍遍的问着自己,他希望着奇迹发生,想要站起身来,但终究是没能做到。嘴角留下白沫,也预兆着他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而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穿过黄沙,站在了他的身前。他轻轻用力,将漠蝎踩死,而后俯身将一枚丹药塞入了他的嘴中。
诸葛尘站在一旁,看着马思体内毒素化解,默默恢复正常。他倒是不担心马思的生命会有威胁,毕竟那枚价值连城的丹药在解毒一事上得天独厚。区区漠蝎之毒,自然不在话下。
约莫着一炷香过去后,马思便摇晃着站起身来,虽然还有些头晕目眩,但大抵已经恢复。当他察觉到正是诸葛尘出手相救,挽回他一条性命后,顿时感激涕零,恨不得跪倒在地道谢。欧欧电子书
“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我做什么。”诸葛尘开口说道:“快些去采草药,这次记得注意安全。还有快些返回家中。不出意外的话,此地很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会有一场沙暴。”
“您......是神仙还是剑仙?”马思瞧了一眼诸葛尘腰间悬挂的佩剑,开口问道:“若是有机会的话,我该怎么样才能报答您呢?”
在少年郎的心中,恩情是必须要报答的,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哪怕他心中清楚对他而言高高在上的白衣什么也不缺,也不在乎他所谓的报答。可自己怎么想,却是另一回事。
“神仙谈不上,勉强算是一个剑修。我喜欢这么称呼自己,至于剑仙,就是别人对我的尊称了。”诸葛尘开口说道,而话音刚落,便见远处漫天黄沙席卷而来。白衣皱起眉头,与自己轻声说道:“竟然如此突然。”
“你快回家吧,趁着沙暴还没有逼近,我可以出剑阻拦片刻。记住,千万别回头,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沙暴吞没。”他原本只是想要开一个玩笑,没想到马思竟然当真了,而且坚定的让诸葛尘不要担心。
可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际,突然想起了自己仍旧在采药的父亲。一瞬间,担忧与恐惧涌上他的心头。但腼腆的少年郎又不知该如何寻求帮助,只能准备冲入黄沙当中。
诸葛尘伸手将他拦下说道:“都说了,让你回去了。放心好了,我知道你在担心自己的父亲,我会前去提醒他的。”
“那就多些剑修大人您了。”马思当即放心下来,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以他的单纯心思肯定不会怀疑白衣。更何况他想的很明白,一位“仙人”确实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害他。
诸葛尘在马思身上留下了一缕剑气,等到确认马思离开后,方才重新漫步在黄沙当中。不得不说大漠风光确实独一无二,只不过懂得欣赏的人肯定少之又少。毕竟没有几人喜欢在沙尘当中穿行而过,尤其是连自身性命都保不住的情况下。也只有诸葛尘这等境界以上的修行人,才有胆量说自保无虞。
沙暴当中,诸葛尘找到了仿佛是一叶扁舟在汹涌江上,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马思父亲。趁着沙暴的势头还小,诸葛尘可以轻松地将剑意沉下,庇护马思的父亲。他以一剑退沙暴,而后落在对方面前,将事情说出。而后在对方的千恩万谢下,以剑气将他送出沙暴。
随后他抬起头来,直面逐渐逼近的沙暴。此处大漠无人烟,正是挥洒剑气的好地方,而不用担心伤及过往凡人。他脱下了白衣,赤裸上身,拔出胶柱剑握在手中。一剑落下,昆仑与泰山浮现,横在他的面前。这道防线之后,便是小楼天地剑阵。而且还有一柄沾染时光的过隙飞剑,以备不时之需。最后便是镜花水月的小世界,三道防线,一道比一道更加牢固。但对于阻挡沙暴,诸葛尘心中其实没底。
他这么做,其实与单独对抗天道并无区别。以自己竹篮打水伪境的境界,在晃晃天道面前,与稚童无异。一个不慎,真有可能身死道消。但有些时候,不给自己些压力的话,或许真不清楚极限在哪。死地拼搏,没准儿真能让自己的竹篮打水水到渠成。再不济,也大有益处。不至于像现在一般胡乱尝试,做那无用功。
这般想着,他牵引心神,指尖轻点在自己的面前划过。那里有一条宽阔大路,其上有三五行人走过,细看去他们没有五官,但偏偏能够让人感觉到他们的喜悦。这便是轮回路,死者由此走过,来生无忧。
“现在来试试?”诸葛尘自问自答:“自然如此。”
......
马思父子一前一后走会家中,两人在与卧病在床的中年女子聊了一会天后,便坐在两张破烂椅子上,说那神仙风姿的白衣。
“儿子,你说有没有一天,你也能成为那样的人物?”马思父亲难得的率先开口,于自己的儿子问道。
马思端着手中的饭碗,狼吞虎咽一阵,就着凉水咽入腹中说道:“与剑修大人比,还是很难得,不过我尽力。哪怕比不上也好,总得尽全力缩短差距。”
少年郎灿烂的笑着,好似美玉般,一尘不染。
“我的儿子,我还是相信的。不过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马思你成为了仙人一般的大人物,记得千万别忘了自己的本心与出身。能多对凡人好些就好些,不吃亏的,记住了吗?”马思父亲开口说道,这一番话,其实已经说尽了他一辈子懂得大道理。而且唯有在去说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直呼马思的姓名。
“放心吧爹。”马思回答道:“日后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不会与那些拜天宗弟子一般的。剑修大人,就是我最好的榜样。”
马思父亲轻轻点头,对于自己的儿子,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不仅仅是因为马思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更因为心思纯洁,不忍心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过是人们对自己的约束罢了。但归根结底,在心中对自己有一道界限分明的底线很重要。
在这对父子交谈的时候,一伙身着红蓝相间衣衫的人闯入此地。他们分头行动,一个个气势汹汹。众人见状纷纷避让,谁有胆量与他们起冲突?那可是拜天宗的子弟,再耀武扬威,也是有宗门作底气的。他们这些市井百姓,不论能不能招惹,还得是小心为妙才行。
他们挨家挨户的收取着大漠上独有的草药,一株株凝神草被收入芥子当中。积少成多,若是拿着去大衍或是大商的集市上贩卖的话,行情不错的话,几年都不愁吃穿。
可在拜天宗这边,一株凝神草只值一串铜板。其中级级克扣,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