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刚央城的这一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因为诸葛尘是徒步前往,想要领略沿途山水风光的缘故,自然不可能有多快。
这一日,本来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转瞬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即便是诸葛尘早有预料,从芥子当中取出油纸伞来撑起,仍旧是因为狂风乍起的缘故,打湿了自己的白衣。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脚下泥泞,让得他不得不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前行。虽说可以以剑气铺路,但为了追求一份乐趣,他还是这么小心前行。直到天色已晚,他才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在屋檐上挂着灯笼的客栈。一般来说,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所开的,都是杀人越货的黑店。传言连那肉包子,都是人肉剁成的馅。酒里有迷药,凡人喝了,便会晕的七荤八素。即便是被刀砍了,也是全无痛苦。
不过对于已经是伪竹篮境界的诸葛尘而言,当然无需惧怕。此刻他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躲雨,洗一个热水澡,来洗去自己一身的疲惫。
推门走入,客栈当中十分热闹,客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不少人,寻觅半天,诸葛尘才发现一张空着的椅子,他便坐了上去。而店小二也十分热情的招呼着他:“客观运气不错,恰逢下雨,都来这里躲雨,人满为患。恰好剩下了一间客房,您看要不要住在这里?”
诸葛尘轻轻点头,随后掏出碎银子来,十分阔气的说道:“不必找了,能够住下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当是谢过小二你的了。”
应和了一声客官豪气,店小二便继续忙活了起来。只是在他离去之时,眼底的贪婪还是被诸葛尘给察觉。看来这件山野当中的客栈,却是是那黑店无疑。
微微一笑,诸葛尘拿起桌子上的筷子,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心中想着填饱肚子之后,便回到客房当中洗澡睡觉。
就在这时,大门被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位道士模样的中年人。那人络腮胡子,精神抖擞,一看便知也是一位修行人。他并没有可以藏着自己的一身气机,观望之下,诸葛尘推测应该是才入天命境界。即便是身处道观当中,算不上是山泽野修,但对于一位出身于这座天下的道士而言,能够有此境界,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正巧坐在诸葛尘对面的那人已经吃过了饭,起身离去,便给道士腾出了一张空位,让他坐在了上面。
诸葛尘与对方微笑致意,继续吃饭。没过一会,店小二便走了上来,歉意说道:“这位道爷,咱们客栈今日已经客满。您看看……若是只想填饱肚子的话,这就上菜。可要想入住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道士微微皱起眉头,开口说道:“就没有其它的法子,你放心,钱算双份,只要能让我住下便好。”
店小二面露难色,瞧了一眼诸葛尘,好半天后,才开口说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不过得问过这位公子的意见如何了。”
道士瞧了一眼诸葛尘,似乎并未理解店小二的意思。店小二便接着为他解释道:“咱们客栈,就只有一间客房有两张床位。只不过被这位公子订下来了,若是公子同意的话,我们这就给道爷安排。若是不同意的话,可就无能为力了。”
没想到诸葛尘回答的十分干脆:“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更何况我一个人哪里用的着两张床位,这不显得很是空荡?道爷若不嫌弃的话,住下便好,至于钱财就算了。当作是交一个朋友,如何?”
道爷在谢过诸葛尘后,又与店小二吩咐了几句,随后便先行一步登上二楼,转入客房当中去了。
诸葛尘瞧了一眼对方的背影,自言自语一句真是一位妙人,便继续低头吃肉。
等到他总算是填饱了自己的独自,一楼已经没剩下一个人了。其中一张桌子上的几位大汉似乎已经喝醉了酒,大着舌头正在划拳,无非是六魁首一类满是江湖气的酒后胡言。诸葛尘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们的身边,看似饶有兴致,其实也就是排解自己的无聊罢了。等到酒局散去,已经是半夜时分。坐在大汉身边的诸葛尘最后当然也是被拉入其中,不知喝了多少酒,虽说用不着掏钱,但尽兴远算不上。看着差点被喝倒在桌子低下,最后上楼都得是靠人搀扶的大汉。诸葛尘打了一个哈欠,晃晃悠悠的走上台阶,推开了客房房门,准备洗澡后就入睡。
等到他将自己埋入木桶当中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他身边,正站着那位中年道士。对方的神出鬼没,着实是将诸葛尘吓得心惊胆战。若非猛然间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白衣早就是一道剑气甩去了。
“明夜之前,劝你离去。”道士将背后桃木剑放在枕边,突然开口说道。
诸葛尘洗了一把脸,昂起头来,皱起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道:“道爷,这是为什么?”
“与你说不清,倘若不是住在了你的客房当中,我根本不会提醒你。你们这些凡人的死活,与我何干?”道士开口说道:“只能与你说,这间客栈,可远不像是黑店那么简单,而是又那不计后果的妖魔作祟。甚至连这场大雨,都与那妖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诸葛尘勾起嘴角,笑着说道:“道爷既然这么说,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也是来斩妖除魔的?”
道爷闻言,扭过头来,一个箭步来在诸葛尘的身边,双手伸入木桶当中,并指点在了诸葛尘的手腕处。当发现并无修行人的气机之后,他有些恼火的走回窗边,和衣躺下道:“生死关头,还在开玩笑,你是真不怕死还是如何?一介凡人,如此年轻就要葬送性命,难道让你的父母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听道士我一句劝,天亮便走,直接离去。一路上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更别搭话。五十里之外,便是刚央城。那里有境界足够高的修行人坐镇,再加上阳气十足,妖魔胆子再大,也不敢去那边嚣张的。”
“多谢道长了,可是这雨一直在下,等到天明时分,恐怕已经能没过小腿了。到时候再想走,根本没有办法。”诸葛尘靠在木桶上,舒展起了筋骨。而若是此刻有人站在木桶旁边静静观瞧的话,便能够看见有竟有朵朵莲花盛开在了水面。此刻那位中年道士,已经是闭起双目,积蓄起神韵来。没能看见在黑暗当中,自诸葛尘的眉心位置,有着一朵青莲,即将绽放:“所以小子我,也就只能仰仗道爷您,能够在这客栈当中成功除魔了。”
四周寂静无声,清楚那中年道士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之后。诸葛尘在黑暗当中摸索着拿起自己的白衣,跃出水桶,穿上之后便走去床边睡觉去了。临闭目前,他自言自语道:“客栈当中有妖魔?撞上了我,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吧?”
……
客栈一楼,此刻已经将碗筷收拾起来,并且已经洗好的店小二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眯起眼睛瞧着自家掌柜,轻声说道:“掌柜,咱们那位主人,吩咐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掌柜的是一个老头,胡子花白,眼神浑浊。此刻他把头埋低,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又从柜台后面取出一盏油灯,托举着来到店小二的身边,伸手将油灯放在了店小二的手中,随后走在前面带路。两人就这么由柜台后面的一道暗门,经由黑暗小道,想着深处走去。一路上隐约可以听见细微的声音,深入人心,似乎能够蛊惑一切。
等到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后,放眼望去,尽是尸骨,许多都已经因为岁月的侵蚀十分残破。这些都是死于掌柜与店小二之手的无辜住店人,被抬到此处,供他们口中的那位主人进食。
抬头看去,是一尊石像,瞧那样子,像极了一只野猪,也难怪如此贪婪。
掌柜的跪在地面,身后的店小二也同样如此。前者从后者的手中拿来油灯,托举起来高过头顶,虔诚的说道:“主人,我们两名仆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将大雨成功招来。接下来,您只需要大显神通,就能够将客栈当中最后的祭品吞食,打破禁制,从雕像当中脱身而出了。”搞笑
“做的不错。”一道瓮里瓮气的声音响起,再看那尊野猪雕像,不知何时眼中竟然泛起了绿光:“等我走出,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两人。也多亏你们的尽心尽责,不然若想真正脱身而出,起码还需几千年才行。许久都为品尝到那些修行人的鲜美血肉了,真是怀念。每每想到此处,我都是馋到不行。你们先去准备好一切事物,切记,不容有失!”
掌柜在磕了一个响头之后,难掩内心激动,因此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请主人放心,我等仆人,定不会让您失望!”
走出小道之后,掌柜与店小二深呼吸一口,算是如释重负。虽说从那尊雕像当中,两人获得了诸多好处。掌柜不仅白得了十年寿元,而且如同年轻的小伙子一般,身强力壮。许多这些年干不了的重活,不仅能够轻松做完,而且连大气也不喘。至于店小二,更是收获极多。建起了胸膛修行路不说,而且日行千里。如今隔着这两位发现雕像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店小二已经是天垒境界。
换做是一般的山泽野修,如此甚至可以说是神速。就算是在宗门当中,如此也能够被称之为天才,因此宗门的注意,让得资源倾斜于他。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两人才会尽心尽力的为一尊雕像做事,甚至卑躬屈膝的称呼对方为主人。他们甚至在做梦时分想起,都会觉得自己的未来,必定是飞黄腾达的。哪里还需要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黑黑店,冒着莫大的危险生活?一个去往繁华闹市当一位游手好闲的富家翁安度晚年,另一个江湖当中一鸣惊人,不知道要引来多少仙子的青眼有加。
只不过距离一切达成,还有这最后一段路。可对两人来说,哪怕是仙人阻拦,也得杀了!
掌柜瞧了一眼身边的店小二,开口说道:“小二,听主人的意思,这些天雨水都不会停。那些人就算想走,也是无计可施。咱们就多款待他们两天,到时候喂的饱饱的送给主人,一定能让他老人家心喜。到时候再赏赐你我二人更多,岂不美哉?”
店小二闻言,回答道:“要说老成,还得是掌柜您。日后等我走江湖,一定将您视为榜样。”
“那是自然!”掌柜的得意洋洋的说道,随后便打了一个哈欠,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当中。
看着掌柜的背影,店小二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主人可是说了,你个老家伙可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死我,独占我那份功劳,做的再隐秘,真当我不知道不成?我在这客栈当中帮工快七年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不说你把我当亲儿子看待,也别视如野狗啊!你不认就别怪我不义了,先于你虚与委蛇几日,等收拾了客栈当中的这些人,看老子怎么对待你!”
……
第二天,诸葛尘起了一个大早,打开窗子,便见雨仍旧是下个不停。昨夜外面的小溪,如今已经成了汪洋。若非客栈开在山坡上,否则雨水就已经漫进来了。
拿发簪将自己那一头长发盘起,扭头望去,诸葛尘这才发现原来那中年道士醒的更早,或者说一夜未睡。
“叫你离去,为何不听?”道士冷声说道:“自己的性命,真就这么不值钱?”
“道爷您先别生气,往窗外看看,雨水成灾,我就算想走也得从造船开始啊!”诸葛尘摊开手掌,无奈说道:“先不说我,您拿自己的性命如何对待,值钱与否?若是您点头,就证明心中觉得自己能够稳稳的拿下客栈当中的妖魔,我自然不需要担心。若是连道爷您也没这把握的话,我就算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牙尖嘴利的小子。”道士闭起双目,不再与诸葛尘起着口舌之争。
诸葛尘也没继续在这方面说下去,毕竟多说无益,两人心中各有各的打算。只是临出门前,诸葛尘还是好心好意的问了一句道士早点想要吃些什么,道士轻轻摆手,示意什么也不要最好。
等走出屋子,诸葛尘来到一楼,昨夜与他喝酒到后半夜吆五喝六的那几位大汉也在,只是眉毛耸着,似乎还没有醒酒。昨夜没喝多的,搬着板凳坐在了门前,唉声叹气出趟远门竟然遇见暴雨,自己是有多不顺。然后当他们瞧见诸葛尘竟然笑嘻嘻的时候,自然是有些奇怪于对方的无忧无虑。但照常理来说,一般就只有孩童,能够在这么愁心的情况下露出笑容。成年人为了生计而奔波,青年人也是心中装着不少难以言说的事情。至于老年人,倒是没什么可以苦恼的,但见多了心知肚明,未必会是一件不错的经历。
其中一位衣着华美的公子哥将酒壶甩向诸葛尘,再被白衣伸手接住后,开口问道:“青年人,来自哪里,要去往何处?为何因为突降大雨被困在客栈当中,仍旧这么开心?”
“我乃大衍人氏,祖籍在此,一个远房表亲好像是要成亲,因此要去往刚央城。”说起瞎话来都不需要事先编排的诸葛尘开口说道:“本来就是来玩的,表亲那边也不差我这一个。晚到早到都一样,只要这份心让对方知道了,就足够了。反正咱们已经被困在这里没法动身上路了,难过开心都是一天。诸位当中也没人神通广大,能够让雨停下,一个个又何必愁眉苦脸的呢?”
虽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真正能够被这句话便给劝的不在忧心的实在是少数。不过诸葛尘说过之后,许多客栈当中的客人倒是不断点头,深以为然。而那位抛来酒壶的公子哥更是哈哈大笑,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说道:“没想到小小客栈当中,竟然也能被我遇见一位妙人。正巧,我的家便在刚央城当中。这一趟出门远游归来,本想直接赶回去,只是在客栈当中停留一日便遇见了这场暴雨。等到雨停之后,你我二人恰好顺路,还可以一起回去。”
诸葛尘笑着答应了下来,随后在那位公子哥的邀请下来在了酒桌上。一切花销,自然是由这位公子哥所出。瞧对方那样子,应该是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这两个小钱。在对方的询问下,诸葛尘也说了不少大衍的趣闻,逗得对方合不拢嘴。在公子哥的身边,还有几位侍女,也拿着手帕捂嘴轻笑。
听周围的人的轻声细语,诸葛尘这才知道这位公子哥便是刚央城城主的独子,自幼宠爱有加。换做是一般的二世祖,估计便是一个性情顽劣之人了。但此人却截然相反,知书达理,擅长结交朋友,因此而远近闻名。当然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这位公子哥的座上宾的,起码得有一技之长,要么就像诸葛尘一样,说话句句入人心。当然若是给公子哥知道了诸葛尘真正的身份,肯定会更加确信自己识人的眼光。逢人便会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厉害,整座天下,能够在如此年轻便打捞起妙术来的,恐怕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吧?自己不仅遇到了,而且相谈甚欢,保不定就会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
其实公子哥把诸葛尘当妙人,诸葛尘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在诸葛世家的时候,他所见最多的,莫过于是世家公子哥了。一个个面对下人的时候趾高气昂,恨不得一脚踩在对方的脸上,逼迫着对方得跪着跟自己说话,才能彰显身为主子的身份尊贵。然而在面对他的时候,各个卑躬屈膝,典型的欺软怕硬。如此为人,诸葛尘自然不好说些什么,但也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就是了。就算再路上遇见,也只是象征性的在对方打过招呼后轻轻点头。
而眼前这位公子哥,则十分谦卑,不像一位公子哥,倒是与那儒雅书生,更为贴近。虽然这是在天下,远比不上天上天的修行人林立,但投胎固然是一门本事,但能否有名消瘦,就是另一门本事了。诸葛尘对此,有些研究,却也从来也不点破。
从早上一直坐到中午,两人一直在闲聊,渴了从喝酒到喝茶,累了便看看门外滂沱大雨解闷。直到公子哥感觉疲乏之后,便按照惯例,准备去睡午觉。临上楼前还邀请诸葛尘晚上一起吃饭喝酒,便带着侍女离开了酒桌。还没等诸葛尘歇息会,昨夜那几位喝上酒就好似不要性命一般的大汉又找上了他,其中一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坐在了他的身边,咧嘴一笑说道:“小子,酒量不错,等天色晚了咱们继续!”
诸葛尘回答道:“几位晚了点,方才已经有人约了我了。”
“呦呵?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人见人爱的角色。”大汉将茶杯端起,喝过一口后骂了一句什么东西,清汤寡水的,你就喝这个?随后将杯中茶水倒在地面,开口说道:“这都不叫事,人多了更热闹。正好,我们几人,也想结交那位刚央城城主的独子。若是能够在他那边,混个一官半职的,就更好了。不求别的,只求管吃管喝,我们就知足。”
诸葛尘抬起头来,扫视一圈,开了一个玩笑:“几位膀大腰圆,若是那寻常人家的话,恐怕一个月,就能够吃的家徒四壁了吧?”
大汉伸手给了诸葛尘一拳,力道自然控制的很好:“还是你小子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