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宫女自知躲避不过这一劫,到底“噗通”跪倒在慕弈寒面前,痛哭失声地道:“四王爷,奴婢正是侍候过苏皇后的黛儿啊!奴婢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是被人逼迫,万不得已,还望您看在奴婢尽心侍候过苏皇后,又将您和八王爷从小看到大的份上,饶恕过奴婢吧!”
慕弈寒见她果然是黛儿,想到她从前对自己同八王爷的好处,登时心软了一下。
可念及她亲手参与了加害苏皇后之事,他的心肠又不由自主地冷硬起来,目光也划过一抹阴鸷似的凌厉。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诬陷我母后的?”
“是,是……”黛儿支吾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吐露道,“是陈皇后叫奴婢这样干的!”
果然是她!
慕弈寒的手一点点地攥紧,恨意也一点点也油然而生,直到充盈了他的整个胸膛。
回想当初,苏皇后“红杏出墙”之丑闻暴露后,陈皇后表现得比苏皇后还要伤心欲绝,只道苏皇后俨然她的亲姐姐,苏皇后出事她比谁都要难过……
当时,慕弈寒还傻傻地将陈皇后作为自己的至亲之人,在她的怀里哭了许久……
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从始至终,都是陈皇后在幕后编排策划,拿来欺哄皇上和世人,使自己取而代之,宠冠后宫的!
一幕幕在他的心下划过,他的心也随之滴着血,冰凉透骨,又痛彻心肺。
黛儿既承认了自己受了陈皇后的指使,索性一吐为快,将十年间压抑在心头的一切都给供认不讳了出来。
“当初苏皇后母族衰弱,地位低下却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功高震主颇受皇上猜忌。苏皇后看出了这一点,却无可奈何,只有经常提醒亲族务必要谨言慎行,不要表现得太过招摇。”
“彼时的陈贵妃是苏皇后所信任之人,两个人俨然姐妹一般,苏皇后更是将所有的心事都讲给陈贵妃听。陈贵妃清楚皇上和苏皇后之间的隔阂,就想着趁热打铁,再在皇上的伤口上撒一把盐,好叫他真正地行动起来,将苏皇后置于死地。”
黛儿抹一把眼泪,沉沉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陈贵妃找到我,让奴婢将一些信件塞入苏皇后的秘匣中的时候,奴婢知道这些信件必定是不利于苏皇后的,打死也不肯帮她做这件事。可是,可是……”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哗然而下,沉痛地道:“可是,她拿我在宫外的母亲和弟弟做威胁,只道奴婢若不肯照做,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慕弈寒的瞳眸愈发深沉,声音也冷峻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凌一般,“你所谓的信件,便是余统领与我母后之间往来的互诉衷肠的书信吗?那些书信,可果真是余统领亲自写的?我母后的笔迹,也是旁人临摹的吗?”
在慕弈寒咄咄逼人的质问下,黛儿惶恐回道:“这个奴婢便不知情了,因奴婢最初只是按照陈皇后的指示将这些书信和信物等一并放到那秘匣里,其余的陈皇后一概没有告诉过奴婢。直到后来事发之日,奴婢才知道这些书信里写的是什么,还有那些信物竟然是余统领的,奴婢也是十分震惊呢。”
慕弈寒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仓惶无措,又悲痛欲绝的样子,不像是假装,想她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也不好继续逼问。
正当他想要不发一言离去的时候,黛儿蓦地启口说道:“四王爷,奴婢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慕弈寒停住,淡淡地道:“说。”
黛儿咂了咂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在侍候陈皇后的这十年间,听她常常说起曾经的沈常在。似乎这位沈常在才真的与那余统领有过私情,也互相往来过书信,甚至常常私底下在后宫相会,被皇后娘娘抓了个现形。”
“只是奇怪的是,这件事情到后来不了了之,据说那位沈常在因为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幸,陈皇后好心请皇上放她回乡了。从此以后,后宫也再没有了沈常在的下落。”
慕弈寒眸光一闪,恍若捕捉到了什么。
“你还有什么要对本王说的?”他又问了一句。
“奴婢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黛儿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若是奴婢所言的这些能够帮得到王爷您,也算是奴婢将功赎罪了吧?只希望苏皇后的魂魄不要日日都来奴婢这里,使奴婢夜夜不能寐,没有片刻的安宁,奴婢实在是惶恐难安,生不如死……”
慕弈寒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黛儿又在后面跟了几步,哭求道:“求王爷开恩,莫要将奴婢的话传扬出去,不然的话,奴婢一家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慕弈寒不发一语,径直出了荷香苑。
走到宫内的小径上,他只觉四下里魑魅魍魉如此众多,都在朝他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指点嘲笑呢。
慕弈寒啊慕弈寒,你受了仇人这许多年的欺骗,难道不觉得可悲吗?
你母后含冤而死,而你却不能替她伸冤,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懦弱无能了吗?
你母后的在天之灵,可如何能够含笑九泉,死得其所啊……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一个人影忽地由旁边树后扑倒过来。
慕弈寒下意识地向后闪避,那人堪堪掠过了她,朝着地上的青石板路上倒了下去。
“哎呦,好疼!”
一个清脆悦耳,又夹含着委屈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得清晰。
慕弈寒定睛看去,见地上捂住手臂,难过之极的人,竟是烬国的延曦公主。
他微微蹙眉,不咸不淡地道:“公主殿下不是回去自己的宫苑里休息了吗,如何会在这里?”
延曦公主揉搓了一会儿手臂,好歹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妆容,眉眼多情,顾盼流转着瞥一眼慕弈寒,不无羞怯地说道:“奴家初来乍到,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便想着出来逛一逛。哪里成想,刚才在那树后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跌倒了过来。”
“倒是四王爷你,也不知道扶住奴家,叫奴家堪堪跌倒在这地上,好不难堪!”她含嗔带怨,跺了跺脚,娇嗲地补充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