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顺开始在村子里散布起谣言来。
所谓人言可畏,他想,等全村子里的人都怀疑慕弈寒和叶芸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时,即使慕弈寒不肯离开叶长川家,叶芸儿和她的父母,也该赶他走了。
果然,李翠双从外头听闻了这些闲言碎语,知道这些舆论对于女孩子家,杀伤力有多大,也就忧愁丛生起来。
回到家里,她将叶长川拉进里屋,对他焦急地道:“长川,外面都在传言,小慕大人跟我们芸儿不清不楚,这可怎么办?我看他们两个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反而有些两两相厌,看彼此不顺眼似的。这小慕大人位高权重,也根本不可能娶咱们闺女。等到芸儿出嫁的时候,人家得知了这件事,可是对芸儿十分不利呀!”
叶长川也不禁蹙起了眉头,思索了多时,也找不出应对的方法来。
“要不,咱们让小慕大人另外寻别家住去?”李翠双试探地提出建议,“这样也好避免再生出什么更加不干净的闲话来。”
叶长川却毫不犹豫地摇头,“咱们既然答应了村长好好照应小慕大人,就该说到做到。何况,小慕大人又接连帮了咱们这么许多回,还是芸儿的救命恩人,我们怎么可以因为一点闲言碎语就把人家给赶走呢?而且,你能担保小慕大人走后,芸儿就会相安无事了吗?”
李翠双这才想到,慕弈寒若是走了,那么叶有德和李二顺可就如狼似虎地来了,情形更加可怕!
她连连称是,再也不敢提这茬了。
连续等了十多天,李二顺也没见叶长川家有什么动静,直让他纳闷得抓耳挠腮,不明白这一家人到底在琢磨什么?
他见慕弈寒和叶芸儿根本不屑理会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依旧每日里相偕往来,谈笑风生,反而比谣言生起前更加亲密了,更加气恼得跺脚捶胸。老母亲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终于,他见这一计不成,就又想出了一个计策。
这天,趁着夜深人静,李二顺来到叶有德家。
叶有德正吃了晚饭,准备上床睡觉,见李二顺来了,还带着丝狰狞的味道,顿时有些害怕地问:“二顺,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白天里不能说吗?”
李二顺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坐在桌旁,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大口喝着,一边阴阳怪气地道:“有些事情,可是白天说不得的,只能两个人静悄悄地商议。”
叶有德听他的语气,知道他要与自己商议的,肯定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好事,也就愈发提心吊胆起来。
听李二顺说出他的计策后,叶有德大吃一惊,慌乱地由椅子上跳起来,连连摇头,“不不行,这样的龌龊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李二顺见他不依,立即上前抓住他的衣领,用阴狠的目光瞪视着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那好,你把去年我给你的彩礼钱双倍还我,我就不再跟你不依不饶的,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见李二顺咄咄逼人,叶有德在两个抉择中间徘徊了好一阵子,终于狠了狠心,无奈地点头,“好,依你就是了!”
李二顺这才面色缓和下来,再次无事人似的,跟叶有德聊了两个黄笑话。
翌日,叶有德便按照李二顺的嘱咐,来到了叶长川家。
李翠双正在清扫门前的积雪,见到叶有德,跟见了阎王爷似的,连忙撇下扫帚,跑去家里跟叶长川说了。
一家人提心吊胆地,眼睁睁看着叶有德进入家门,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他们无不认为,这一次又会和上一次一样,闹得鸡飞狗跳,不欢而散,因此每个人的脸上,也都瞬间不好看起来。
可是,当他们看到叶有德堆着满脸慈祥和蔼的笑容,背着手不急不缓地走进来时,众人都愕然相顾,显然在想——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自打叶长川出世以来,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叶有德有这样对他们家和颜悦色过呢!
“长川,你们一家子都在忙呢?”叶有德温言询问。
这道温和的声音,让叶长川有一阵子恍惚,以为进来的不是他爹,而是旁人?
“额……也没在忙什么,只是在河边捞了两条不大不小的鱼,拾掇拾掇。”叶长川尴尬地道。
叶有德了然地点点头,紧接着,他抬眼看向正在院子里学习女红的叶芸儿。
“芸儿,上回都是阿爷不对,把你逼得紧了。回去以后,我思前想后,觉得你爹娘说得没错,那李二顺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对自己娘亲都不孝顺,又怎么会疼爱自己的婆娘呢?所以,这件亲事,我决定,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答应了。”
叶芸儿微微挑眉,错愕之中,又不由地生出几分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头儿对他们苛刻了一辈子,突然这样善待他们,肯定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可是叶长川和李翠双却显然不这么想,见叶有德明白了事理,竟然主动前来向他们软语妥协,感动得一塌糊涂。
两人都是老实本份的人,原本便没有多少花花肠子,对于人性,也总是往善良的一方面想。
“爹,您既然来了,就坐一坐呗?”李翠双连忙请叶有德进屋。
“不了。”叶有德摆了摆手,再次慈眉善目地看向叶芸儿,“我这次来,就是想请芸儿过去我那里坐一坐,我好准备一桌子饭菜,向她赔礼道歉的。”
叶芸儿警惕更甚,立马生出了抵触。
她正想拒绝,却听叶长川说道:“爹,您是长辈,怎么能反过来对晚辈赔礼道歉呢?这个婚约既然取消了,也就算过去了,用不着这么隆重,朝芸儿道歉什么的。”
这句话正是叶芸儿想说的,也就住了口。
可是,叶有德却显然不这么认为,面上正色了几分,“我这次请芸儿过去,一方面是为了这事儿,另外一方面,也是想着曾经对她太过苛刻,伤了爷孙的感情,想着借此亲近亲近,以后也好两家常常走动走动。我一把老骨头了,不想到临死时还被孙子孙女儿记恨。难道连我这个小小的要求,你们也不肯满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