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只乌鸦飞过,哇哇叫了两声,显得格外刺耳。
突然之间,附近林子中的鸟儿都被惊起。大家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什么情况,便听到一声巨响,同时心神巨震,站立不定。度尤王刹那间已经提刀飞身上前,刀锋扫向右边的洛野与霍剑南。
原来,方才那声巨响乃是半兽咆哮,只不过练到度尤王这种层次的高手,亦可以在内腹发声,只需嘴巴微张。因此四人并没有太多防备,皆是被这啸声惊扰。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度尤王硕大身躯几近眼前。
洛野与霍剑南见状断然后退,一旁的陆浩明与韦晴立即挺剑相助,分别向度尤王前胸和腋下刺去。行进间的度尤王突然收刀,猛地转身向陆韦二人砍去。双剑瞬间刺入度尤王的肩部和腋下,但度尤王毫不在意,刀势不减。见到度尤王这种互相吃招的搏命姿态,陆浩明与韦晴知道一旦心有畏惧而退缩便会落入极大地被动,因此也是横下心来,并不相让。破寒刀携着逼人的寒气袭来,瞬间划破陆韦两人的前胸。
霍剑南和洛野立马跟上,双剑刺出。度尤王收刀后撤,与洛野和霍剑南战在一起。陆浩明与韦晴本想上前,奈何伤口处都有一股霸道的寒气侵入身体,径直冲向灵府,两人赶紧运起灵力压下这股寒气。
霍剑南与洛野一远一近和度尤王纠缠在一起。虽然两人从未配合过,但彼此交手多年,对于对方的出手也是了如指掌,因此此刻配合起来竟也顺畅。须臾,陆浩明与韦晴也加入了战圈。一时间,剑气,刀气漫天四射,灵力激荡不已。
度尤王以一敌四,竟然愈战愈勇。半兽人生性好战,当他们杀红眼之时会进入迷狂状态,眼中只有杀戮。但度尤王并没有丧失理智,他知道自己灵府受到毁灭性的重创,僵持下去恐怕会后力难继。因此他一直游走不定,不让四人有机会形成合围之势。
五人战局陷入僵持之中,双方都在寻找机会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而后方观战的众人则都自觉地避开,全神贯注的观察场上的局势。这时,处在半兽人队伍后方的青木原走了出来。青木原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大家的焦点都在五人战团那边。青木原之所以要走出来,是因为他在对面人群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洪寿门玉凌峰。
“玉凌峰前辈。”青木原大声喊道。
喊声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很多人将目光转到了这边。玉凌峰听到了喊声,发现是青木原,便走出队伍来到青木原几丈远的地方。
“你为何会在这里?”玉凌峰满脸疑惑地问道。
“一言难尽。在下想请前辈帮个忙,不知前辈是否愿意。”青木原问道。
“这······今日之事我恐怕做不了主。”玉凌峰见到青木原从对面半兽人队伍里出来,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放心吧,我已是必死之人。只是个小忙,但对我而言却很重要。”青木原解释道。
“那你说说看,我不保证能帮到你。还有,不用叫我前辈,我也没这么老,不嫌弃的话叫大哥便是。”玉凌峰坦然道。
“好,玉大哥。这是我朋友的一件吊坠,我本想亲自还给她,不过如今怕是没机会了。我想请玉大哥帮我转交给她。她叫子悦,住在青阳镇,乃是玄阳宗门下弟子。”青木原从怀里掏出吊坠送到玉凌峰面前。
“玄阳宗,倒也不难。这个忙我可以帮。”玉凌峰答应了青木原的请求,说罢想要伸手拿过吊坠。就在这时,从洪寿门队伍里冲出一名紫衣男子,瞬间跃到青木原与玉凌峰身边,大手抓向青木原手中的吊坠。
“住手!”
“大胆!”
青木原与玉凌峰同时大喊一声,前者迅速收回吊坠,后者向来人反身击出一掌。紫衣人见要抓空,也是顺势一掌迎向玉凌峰。两掌相碰,只听见“嘭”地一声,玉凌峰被震飞而去。
这一突发状况犹如导火索一般将场面瞬间引爆。两边的人马犹如潮水一般向对方冲了过去,混战在了一起。呐喊声,兵器相碰声,痛苦哀嚎声,灵力激荡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紫衣人与玉凌峰交手几招后便又打退对方,然后四下张望,想要找出青木原。怎奈此时四周都是一片混战,不时有半兽人提刀朝他砍去,其中更不乏川境高手。
青木原先是跟一个洪寿门弟子过了几招后又和撞到身前的无极剑宗弟子交手,两次均是青木原处于下风。所幸三派弟子都不知道青木原,没有人会在混乱中主动对他动手,而半兽人则都认识青木原,亦不会对他出手。一时间,青木原竟然被遗忘在了人潮里。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远处的纳巴正在被两名无极剑宗弟子围攻,险象环生,青木原马上飞奔过去相助。
自从两边混战在一起后,度尤王这边便再没有足够的游走空间,很快被霍剑南四人合围。杜、洛、陆、韦四大高手联手,默契程度虽然不足,但攻势异常凶猛。度尤王摆出一副搏命的姿态,四人也是丝毫不惧。不一会儿,各人身上便染上了不少血迹,也不只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这时,一名无极剑宗的弟子瞅准时机,突然杀入战圈,趁度尤王不备一剑刺向他的后心。度尤王身前的四人见状皆是大惊,因为他们在度尤王的脸上看到了诡异狰狞的笑容。那名弟子自作聪明的偷袭恐怕会让他自己毙命当场。生死之间,杜、洛、陆、韦四人竟都没有出手甚至发声提醒,全然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度尤王微一侧身,让过身后刺来的长剑,一刀劈下,将身后偷袭之人直劈成两半。鲜血顿时四溅,度尤王不及抹去脸上的血水,又是挥刀挡住身后的长剑。突然,度尤王感到腹部刺痛,他看也不看,反手一刀朝身前扫去。韦晴的脑袋马上划着弧线飞了出去。同时,陆浩明的长剑也刺进了度尤王的胸口。
度尤王竟挺身向前,长剑贯穿了他的身体,他一把抓住陆浩明握剑的右臂。紧接着,霍剑南与洛野的剑也是从度尤王后心刺入。
陆浩明方才原本是要和韦晴配合,由韦晴出剑攻击,陆浩明帮她挡住度尤王的破寒刀。但陆浩明在度尤王挥刀的一刹那突然改变主意,竟然直接牺牲了韦晴,换来自己使出这致命一击。此刻他的右臂被度尤王大手牢牢抓住,而眼前的度尤王满脸血迹几乎和自己脸贴着脸,神色狰狞,简直一副地狱里爬出的恶魔模样。不知是出卖了韦晴一时心虚还是惧怕度尤王,陆浩明陡然心生退意,一掌朝度尤王拍去,想要摆脱对手的控制。度尤王一声惊天怒吼,口水混着鲜血犹如暗器喷到陆浩明脸上,后者登时七窍迸血,晕死过去。没有任何停留,度尤王直接拽起陆浩明,裹挟着灵力转身朝霍剑南和洛野甩去。
霍剑南与洛野本能地后退举剑抵挡,双剑皆是贯穿了陆浩明的身体,而陆浩明就像是一快巨石般携着度尤王的力量砸在了两人身上。两人定下步伐,陆浩明的身体刚滚落在地,度尤王已经跟上,口衔破寒刀,双掌齐出。霍剑南与洛野亦是运起平生最强之灵力正面迎上。
“轰”地一声巨响,周围十几丈内之人皆被崩飞而去,但他们随即又起身拼杀起来。
而战圈中心,地上的陆浩明不知死活,而霍剑南与洛野都五内俱损,倒地不起。度尤王则是单膝跪起,右手撑着巨大的身躯不让自己倒下。十几处伤口正在向外狂涌着鲜血,巨大的身躯眼看着摇摇欲坠。几个半兽人立马围了上来,保护住度尤王。
惨烈的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地上满是残躯与血渍。半兽人人数原本就少,此时已经是死伤十有七八,包围圈也越缩越小。
纳巴被对手刺中左肩,青木原挺剑相救,也是被一掌击中,摔在纳巴身旁。哇哇吐了两口血,青木原脑袋仍有些眩晕。他举目四望,半兽人已经接近全军覆没,只有五六人被团团围住。
那五六人的中心则是重伤垂死的度尤王和四五个浑身浴血的半兽人,青木原和纳巴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附近还有一个双腿已失的半兽人在挣扎着爬向中心。所有人的注意力显然都在度尤王那里,四周的人紧握着兵器,随时准备上前。
这时,中心陪伴着垂死度尤王的几人似乎流着泪,齐齐相拥着发出嚎叫。不同于以往的半兽吼叫,此时的嚎声完全没有了半点威势,而满是生命本能的羁绊和穷途末路的悲凉。不仅是青木原,连身为敌人的圈外众人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青木原望着身边的纳巴,他右胸与腹部各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显然伤的不轻,但他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爬到度尤王旁边。看见纳巴再一次痛苦倒地,青木原急欲搀扶。不曾想刚一动身,怀里一件东西便掉了出来。青木原定眼一看,正是雪千伊送给他的卷轴。
少女的身影再一次像蝴蝶一样飞进青木原的脑海里,她的声音不停地回荡着:“救命用的······救命用的······救命用的······”青木原突然眼中放光,立马打开卷轴。这时,四周的三派弟子大吼着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冲锋。
青木原全然顾不上周围的动静,他越看越激动,随后猛地用手抹了一把身上的血迹,一掌按在卷轴上,口中念着咒语。刹那间,卷轴泛出七彩光芒。
紫衣人看见青木原,立马朝他爆射而去。稳住气息的洛野见到场中的异光,立马警觉起来,大声吼道:“拦住他!”吼罢也是朝青木原冲了过去。一旁的霍剑南见状也是飞身跟了上去。
三人瞬间近到青木原身前,还没等他们出手,便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如潮水一般朝他们涌来。度尤王那庞大的血浴身躯挡在了青木原身前,双掌裹挟着浩瀚的的灵力朝三人推去。霍剑南三人方才一心想要接近青木原,加上度尤王之前一直跪在地上奄奄一息,因此没有多加防备。面对这度尤王的绝死一击,三人只能正面接下。剧烈的灵力震荡之下,四人瞬间被震飞。当度尤王的身躯刚飞到青木原头顶时,青木原手下的卷轴异光陡然消失。只听到“嘭”地一声,众目睽睽之下,青木原、纳巴以及度尤王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脸错愕的众人。
“咳呵,咳呵。”青木原干咳了两声便是醒来。他定眼一看,度尤王躺在身边,而纳巴正在不远处起身朝这边爬过来。而他们四周竟然空无一人,他们所在的地方更不是那个杀声震天血流成河的山谷!
“得救了!得救了!”青木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瘫倒在地。那卷轴不是他物,正是瞬移卷轴,能瞬间将人传送至千里之外,可谓稀世珍宝。
“吾王!”纳巴已然扶起度尤王,语气中充满了悲痛。青木原闻言也是勉强爬了过来。
此时的度尤王气息奄奄,已经是濒死之态。在纳巴的呼唤下,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们······还······活着······”度尤王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得救了,刚才那个是瞬移卷轴,我们此刻已经在千里之外了。”青木原解释道。
“得救······那······很好······”度尤王刚说了一句,便又吐了几口血。纳巴赶紧点了度尤王身上几处伤口的大穴,接着撕下自己身上一片布,想要给度尤王止血。
没想到度尤王伸手制止了纳巴。他深吸几口调整了气息,说道:“你们,也很好。能够这样战死,我······死而无憾。”
青木原和纳巴皆是低头不语,他们也知道度尤王伤势太重,已经回天乏术。
“纳巴,这把破寒刀跟了我十五年,今后得就请你照看它了。”度尤王想将破寒刀递给纳巴,却再没有力气拿动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
“吾王······我······”纳巴声音已经哽咽。
“不是白送给你,你得替我······办一件事。”度尤王缓缓说道。
“吾王,您尽管吩咐,我冈多纳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纳巴含泪说道。
“好······你听着。将来你有机会见到了罗摩王,替我转告他······一句话······”度尤王说话又开始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轻。
纳巴马上将耳朵凑近,度尤王便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纳巴含着泪点了点头。待度尤王说完后,纳巴轻轻取下他右手拇指上的戒指。度尤王仍然断断续续地喘息着,他伤口的血已经不再流出,不知是因为封住了穴道还是已经流干。
青木原与纳巴静静地守在度尤王身旁,想要送这位英勇的战士最后一程。
“纳巴,我······想再听听······家乡的歌。”度尤王气若游丝地说道。
闻言,纳巴流着泪缓缓唱起白地之歌。歌声低沉悠扬,度尤王的思绪随着歌声回到了白地,看到了白地的一草一木,欣赏着白地的日出日落。当纳巴唱完的时候,度尤王的眼神已然空洞僵直。一代天骄,威震天下的半兽雄主就这样殒命异乡。
青木原伸手将度尤王的眼皮抚合。纳巴则跪在一旁,尽管闭着双眼,眼泪还是混着血水从脸上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