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太阳还未升起,森林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子悦与祝余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动身回宗门。见一旁的雪千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两人便明白这丫头的想法。
“雪姑娘,你原本准备去哪里?”祝余问道。
“我······也没准备去哪儿,就是到处走走这样子。”雪千伊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她原本只打算跑到雨落岛上躲一段时间,却莫名其妙地到了大陆上,如今的她真就像无头苍蝇一般没了方向。
“如果暂时没什么地方去的话,先跟着我们走如何?“祝余说完看向子悦,后者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望向雪千伊。
“太好了,我正担心又要孤零零一个人走了呢。”闻言,雪千伊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顿时心花怒放。至少,接下来她不用为吃饭的问题发愁了。
三人的目的地就在这片大森林北部外的青阳镇,也就是子悦他们宗门所在地。因为在森林里穿行不方便骑马,赶路便显得累一些。所幸最快再有五天,他们便能走出这片森林。
一日,三人行经一处瀑布。这瀑布并不大,想来也没到丰水季,水流像一条条丝带般飘落下来。瀑布下方被冲出一个小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底下则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子悦看了看四周,发现水池不远处正好有一片空地,便决定在此休整过夜。雪千伊看到眼前清澈的水池显得兴奋不已,拉着子悦便想要一起在此清洗一番。连日在大森林里奔波赶路,她身上早已染上不少污浊。子悦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她本就是极爱干净之人,在森林里赶路这些天也没能好好清理下自己。目下微风不噪,阳光暖人,清池在前,正是好个机会。
两女准备沐浴,祝余自然不能呆在这里,寻柴打猎的事情便落到了他身上。待祝余走后不久,水池里便是春光无限。
长发轻甩,泛起一阵水花。子悦率先钻出池子,带着湿漉漉的身子朝水池边一块大青石走去。她的身材欣长而健美,体态苗条而坚实。一头乌黑披肩的秀发与光滑柔润的雪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举手投足间姿态婀娜而不失端庄。和煦的微风吹来几片树叶静静地落在她身旁,清澈平静的水池和蔚蓝辽阔的天空一起渲染了这美好、祥和的气氛。然而这样一个清柔秀美的姑娘,却在雪千伊站出池水之后黯然失色。
子悦坐在大青石上一边梳理着自己的秀发,一边看着一旁仍在戏水的雪千伊。她的神情显得极为平淡,但心中的震撼得无以复加。眼前的少女浑身上下仿佛荼姬女神亲手捏就一般,无一处不精美绝伦;又像吸收千万年天地精华而孕育出的生命一般,无一处不透着自然舒展。
戏水的雪千伊注意到了身旁有些出神的子悦,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她悄悄走上前,而后猛地一抓后者的白兔。这一“袭击”着实惊到了子悦,她惊呼一声,双手本能地护在胸前,向后倒去。
“你!你疯啦!”子悦脸上掠过一抹绯红,嗔怒道。
雪千伊嘻嘻地笑着,盯着子悦护着的两团白兔,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子悦姐姐,你的,怎么这么小呀?”
“死丫头,你这是找死。”子悦说完便扑了过去。池子中顿时水花飞溅,惊呼连连,池边树上的鸟儿也纷纷被惊起······
不多时,穿梭在林间的祝余手上已经提着三只野鸡。他见天色尚早,便又去摘了一些野果,然后才回去。
子悦与雪千伊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更是在空地上生起了一堆篝火。
雪千伊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和祝余有说有笑。子悦则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遇见雪千伊这两天来,他们一路上的气氛相比原来活跃了很多。要说先前子悦和祝余虽也有话讲,但更多的时候早已习惯了彼此间默契的沉默,少有像现在雪千伊这般天南海北的胡聊。
突然,子悦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一凜。她拿起剑猛地站起,望着远处的树丛厉声喝道:“谁在哪里?出来!”
祝余和雪千伊此时也跟着站了起来。
树丛那边并没有动静,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子悦的眼神越来越凝重,她能感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正逐渐临近。
“我去。”祝余说完便准备前去查看。
就在这时,林子里想起了一声悠长而尖利的口哨声。这口哨声一响起,子悦和祝余的脸色瞬间大变。两人双双拔剑,和雪千伊靠在了一起,目光紧紧地盯着四周。
雪千伊虽然并不明白这一声口哨意味着什么,但从子悦他们的反应也能知道有危险正在附近,她马上把流星双子弓从戒指中召唤了出来。
下一刻,一个个硕大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的林子中呼喇喇地窜了出来,将子悦三人团团围住。
雪千伊见到来人一时间吃惊不小。这群人个个都壮硕无比,身型无一不超过七尺。除了少数几个披着简易的毛皮护甲之外,大部分赤着上身,下身则只穿了短皮裙。他们的脑袋很大,头发则各不相同,有的梳着大辫子,有的披散着,有的索性直接顶着光头。他们的脸与常人也大不一样,额头宽大,下颚突出,嘴巴又宽又肥,眉毛几乎寻常地浓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丑得别具特色。原本就丑陋的外形再加上狰狞的神态更让人觉得恐怖。此时的他们手里提着砍刀大斧,脸上则透着嗜血的兴奋,一步步将包围雪千伊三人圈子压缩着。
雪千伊初来大陆,她并不知道,这些就是所谓的半兽人!
和雪千伊表现出的惊讶不同,祝余和子悦则是满脸凝重。面对着三十多个来意不善的半兽人,而且大部分实力都达到了溪境,一场交锋怕是在所难免。
“大哥,我没说错吧。这方圆几里内只要是有烤肉的气味,我一准能闻出来!”一个光着上身的半兽人对着旁边穿皮甲的半兽人说道。
那个穿着皮甲的半兽人看模样乃是这帮人的首领,他笑着对刚才那半兽人说:“干得好,待会儿这些肉就都归你了。”
“大哥,这两个女的好像很不错啊。”旁边另一个半兽人接嘴道。
话刚说完,半兽人们的眼神顿时都亮了起来,齐齐投向雪千伊。没注意时倒好,这番细看之下大汉们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气,喉咙里纷纷发出阵阵奇怪的低吼之声。
子悦当下更是心惊,这声音乃是半兽人进入亢奋状态的标志!
那首领定了定神,大声地对着祝余嚷道:“兀那小子,留下财物后马上滚。爷爷今天饶你一命。”片刻之后,见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他冷笑一声,朝旁边的同伙使了个眼色。
一个半兽人会意走了出来,然后举起大刀指向祝余,其余的半兽人都是一脸戏谑地看着。
祝余深吸一口气便准备迎战。子悦快步靠近,一只手扶着祝余的肩膀,在他耳后悄声说道:“这个半兽人步伐轻浮,身形松垮,气息急促,多半是招式简陋身法不稳。待会儿与他交手,切记只守不攻。不出三十招,他的破绽必现。”
祝余本想在交手中观察对手的强弱,没曾想子悦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心下来不及佩服,马上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一步迈出。
双方摆开阵势,一边极尽轻蔑,一边则严阵以待。
微风吹过。场中两人同时飞身向前,刀剑相接的瞬间迸发出点点火花。祝余全神贯注地抵挡着对手的招式。半兽人由于力量巨大,故而惯用大刀,大斧,战锤之类。每次双方兵刃相交,祝余都能感受到对方那巨大的力量透过兵器传递过来。
就如子悦所言,这半兽人的招式极为平常且又底子不扎实。相持十来招后,对方的攻势与气势便已大减,招式之中时有空隙露出。但祝余并没有着急进攻,而是按子悦所说一意防守。
其余半兽人见状,果然纷纷开始喝彩起来。
一旁的雪千伊见祝余始终处于下风,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而她身边的子悦则是一脸平静。她知道祝余不会输,但这场交手的胜负对于全局而言并恐怕没有太大的意义,她更关心的是如何让三人摆脱目前的险境。
那半兽首领见祝余一直被压制,甚是满意。他看了看子悦两人,眼神中写满了得意,似乎两女已经被缚的猎物。随后,在他的示意下,又一名半兽人步出,走向子悦两人。子悦见状眉头一皱,马上准备上前迎战。
然而没等她迈出步去,身旁便是一个人影闪到了她前方,竟是雪千伊。
周围的半兽人见状一阵惊呼。雪千伊一改平日的娇俏模样,左手紧握双子流星弓,目不转睛地盯着来者。那半兽人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目光在雪千伊身上贪婪地逡巡着,同时恶狠狠地说道:“美人儿,我可不会刀下留情。”
闻言,一旁的半兽人们顿时怒吼道:“你要是把她打坏了老子还怎么玩!”
“他娘的,你下手注意点啊!”
&@(*q%(*%¥*&
雪千伊并未理会他们的污言秽语,肃目凝神,目光紧盯着对方。那半兽人也不多说,提刀便怒喝一声。
就在对方刚迈步之时,雪千伊瞬间抬手拉满弓弦,“嗖”地发出两箭。箭如流星,但那半兽人早有提防,大刀一垫,凌空一个翻滚便是躲开箭矢,落地后继续冲向雪千伊。
连射两箭都是落空,然而接下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雪千伊操着弓迈步冲向对手。弓箭并非近战兵器,虽然雪千伊的弓有刃形侧边,但又怎能与真正的近战刀剑等相提并论。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马上都被吸引到了雪千伊这边。子悦也是紧盯着雪千伊,虽然她相信雪千伊并非莽撞无知之人,但这一幕着实太过诡异。子悦紧握兵刃微微前倾,准备随时出手相助。
场中,雪千伊和对手眨眼间便来到近前。她突然双手持弓,只听见“呯”地一声,雪千伊手中的弓突然断作两截,竟成了两柄利刃。这一变化甚是突然,任谁也想不到。半兽人斜劈一刀,雪千伊往左侧一闪,右刃顺势牵引而出,紧接着左刃朝对手腋下反手扫出。对手情急之下忙用左手阻挡,同时向后撤步。
接下来,雪千伊行云流水一般的招式接连使出,勇猛之势完全出乎对手的意料。要不是对手凭借着丰富的临敌经验勉强化解,只怕立时便会败下阵来。
场边众人突然一阵惊呼,原来另一侧的祝余已经抓住破绽打败了对手。雪千伊并没有注意到场上的变化,只是一心一意地与对手拆招。在第一波攻势被挡下来之后,她实战经验匮乏的弱点便逐渐暴露出来。
常人所谓“点到即止”指的便是双方对自己的招式有充分的了解与控制,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而雪千伊便属于空知按部就班地出招,却不知随机应变的那一类。待招式用老,雪千伊开始有些慌了手脚。那半兽人毕竟经验老道,很快就看出了这一点,出招越来越快,也逼得越来越紧。
尽管勉强与对手周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雪千伊的破绽也渐渐显露。突然,被对手虚招骗过的雪千伊身中一掌,被震地向后飞去。那半兽人见状丝毫不客气,猛踏一脚纵身一跃赶将上去。没想到飞在空中的雪千伊双刃合并,手中兵器竟又成了原先的双子流星弓。待那半兽人跃到空中之时,看见的只有一道闪电般迎面飞来的亮光。
只听见“啊”地一声惨叫,半兽人跌落在地。
“小贱人,竟敢暗算我,我要宰了你。”那半兽人右肩中箭,顿时痛苦不已。
“妙哉!妙哉!哈哈哈。好一招凌空射虎,招美人更美!”林子里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与一个半兽人走了出来。
注:
1荼姬女神:七神之一,河源域守护神,爱与美的化身。
2《万族事略》,半兽人卷第一章节选
半兽人:古亦称堕种、魔兽。关于他们起源的说法并没有确切的解释。目前世上有三种主流的说法:一种认为他们是人族与灵兽结合产生的后代;一种认为他们是被魔族邪化的人族;还有一种认为他们乃是兽族变异而成。蛮荒纪后期,半兽人开始在世上出现,晚于魔族入侵约五百年。半兽人的兴起于发展有三个重要的事件,分别是兴都之囚、三皇鼎立与白地陷落。
兴都之囚:蛮荒纪末期,人族攻陷当时世上唯一的大型半兽人部落,大部分半兽人被俘后沦为奴隶,关押在北陆兴都谷地。几十年后,兴都发生半兽人窜逃事件,绝大部分半兽人被屠戮,只有七十二个半兽人在天吉莫拉的带领下得以逃出兴都。其后天吉莫拉聚集了更多半兽人,前往安全富饶的白地平原。天吉莫拉也被后世半兽人尊奉为最伟大的种族领袖。
三皇鼎立:诸神纪末期的黄金时代,半兽人在大帝狮心北皋的带领下强势崛起,横扫大陆北境各大人类氏族。狮心北皋在上原谷地与人族诸侯岩苍决战,不分胜负。上原列战期间,岩苍便和狮心北皋展开秘密和谈,两人最终力排众议签订了人族与半兽人族史上第一个和平协定——《白地公约》。《白地公约》不仅奠定了黄金后期三巨头格局,也成为筑世三法典之一。在《白地公约》的基础上,半兽人在白地平原第一次建立起独立的国家,而白地情节也成为融入到后世半兽人血脉的精神支柱。
白地陷落:诸神纪末期的白银时代,人族与半兽人再次爆发大规模战争。白地被人族攻陷,近千万半兽人背井离乡,开始流落到大陆的各个角落。自此,半兽人在大陆的生存状态便分为三种:一种是处在山林中的半兽部落,规模一般不超过数万。它们向当地的人族缴纳赋税并提供劳役,换取生存的资格,但时常与人族爆发冲突;另一种为到处流窜或占山为王的半兽强盗,人数从个位到上万不等。此类半兽人专事烧杀掳掠,残暴异常;最后一种是混居在人族地域的半兽人,与人族关系最为和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