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元微在宝城生死一线的时候,临江府乔府内乔品言也正是焦头烂额之际。
乔府外头,衣着样式颜色不一的众多家丁,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整个乔府围得铁桶一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兵器,只等着有人下令,他们便冲进去救自家男主子与公子们出来。
至于,怎么会发展成如今这样,事情还得从昨日里乔府办的那场宴会说起。
昨日,三府官宦豪绅家中男主人与贵子去乔府赴宴,至夜未归,各家下人纷纷到乔府门口打听,却听说因着宴会办得热闹,各家主子都喝得有些多了,便都在乔府住下了。
各家下人听得有些纳闷,又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自己主子不会如此不知分寸。可纳闷归纳闷,乔府中人这么说了,他们也不能硬闯,便纷纷回去,向各家大人汇报去了。
于是今日一早,有人家便又遣了几个奴仆前来接人,也有多户人家直接由管家带了大批家中奴仆,前来乔府门前堵门要人,那架势,摆明了就是一言不合就来硬的。
谁知,不论他们怎么敲门,乔府内竟然没人来应门。
眼看着日上中天,其中几户人家终于忍不住了。
“乔知府这是私扣官府家眷,就算您是知府大人,也不能如此胆大妄为!乔大人不仁,就别怪奴才们动粗了。来人撞门!”其中一个身材肥硕的大管家,气哼哼地抬起胖手一挥。
人数最多的,身着灰色衣袍的家丁中,出来六人,抬着他们一早就备好的足有一人腰粗的树干便准备破门。
乔府的门终于开了,出来的,却是一溜烟军装的府衙衙差,一手执盾,一手执戟,二十人一排,统共两排人,把整个乔府大门给保护了起来,“大人有令,擅闯官邸者,杀无赦。”
如此一来,这两方人马就这么僵持了下去。
乔府寒松苑四周是守卫重重。
不过,这些守卫却都是随着乔暮阳而来的顾府家仆。
此时屋内,一共就五个人,乔品言与其夫顾晨,乔暮阳与可欣、可卿。
乔品言正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顾晨却是一脸见鬼的表情,缩在椅子里惊骇莫名,眼里又夹杂了说不出的恨意,脸颊上印着两个鲜红的手指印。
最自在的当然是乔暮阳了,一边吃着茶点、水果,一边欣赏着乔氏夫妇两人脸上精彩的表情。“乔大人府上的水晶糕做得真是好吃。”可欣、可卿忠诚的守在他的身后。
乔品言的步子猛然停下,双眼布满血丝,不可思议地瞪着乔暮阳,“隐郡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胃口吃?你没听见刚才下人们的回报吗,他们打上门了,我调集了府衙所有人也只有百余人,等他们也从东丹府、龙口府调了人过来,我们就完了。”乔品言这时候已是乱了方寸,她不知道皇城那边结果如何,如果……如果真是萧氏成了,她已经不敢想她将要面的是什么。她可是把三府内,隶属于萧氏的势力,统统得罪光了。
乔暮阳拈了锦帕优雅的拭唇,云淡风轻的道,“不好意思,本郡王有着身子,难免贪吃些。”
乔品言袖下双手紧握,她真想真想狠狠地把这个隐郡王白皙的脖子给掐段了。
“其实乔大人何必庸人自扰,临江府距皇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也差不多了。估计今日日落时分,皇城的消息就该到了。届时,乔大人便会知道结果了。”
日落时分?乔品言浑身一抖,心紧张地快跳到嗓子眼了,再过两个时辰,就有结果了,可她这心就是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急需要有人给她说些好消息让她安定下来,“隐郡王认为萧氏能成么?”
乔暮阳一脸无辜的眨眨眼,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一挑,“本郡王怎么知道?”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还逼着他扣押萧氏关系网中的人?乔品言双眼布满血丝,瞪着乔暮阳,敢怒不敢言。
“你就是来报复的,你就是来报复的!”顾晨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下,把乔暮阳与乔品言都吓了一大跳。
乔品言抬手就给了顾晨一巴掌,“瞎嚎什么,还嫌不够乱。”要不是因为他养的好儿子,她也不会头脑一热就听隐郡王摆布了。
乔暮阳有些遗憾的瘪瘪嘴,再次拿了快核桃酥吃了起来。他母亲到底没用,还是可欣、可卿的手劲好,一巴掌下去就是一个红手印,一打一个准。
顾晨被乔品言这一巴掌打得有点蒙,他愣了一会儿,便疯了似地扒拉着乔品言的衣襟嚷道,“我说了,这贱人就是你儿子,你不信,你不信……看你干的好事,你这是要把一家子的命都要搭上了啊。”
“把他拿下。”
乔暮阳一开口,可欣、可卿便立刻出手,钳制了顾晨把他押到乔暮阳脚下跪着。
乔品言这时候焦头烂额,哪管得上顾晨,愤恨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猛灌了一大口茶。
“顾氏……”乔暮阳微微留长的指甲轻轻挑起顾晨的下颌,“本郡王说过,最恨他人拿我与那死人说事,刚才那两巴掌你记不住,那本郡王就再给你涨涨记性。打!”
乔暮阳轻轻嚼着的核桃酥,啪啪啪的脆响,让口中的食物好似更加美味了。
乔品言见顾晨那一张脸都肿得都不能看了,隐郡王还没有停手的意思,赶紧起身劝道,“隐郡王息怒,内子他……”
乔暮阳顿时轻轻一抬手,让可欣、可卿把人给放了。老实说,他今天真没打算教训顾晨,给乔品言难堪,可惜没办法,他一见到他那副只是嘴脸,就忍不住。满脸歉意地望向乔品言,“对不住乔大人,今日本郡王确实有些过了。奈何妻主对乔大公子念念不忘,本郡王心里实在气愤难当,这才……”
乔品言胡乱挥挥手,她这时候哪有闲心听这些,“郡王,这如今外头这般情形,可如何是好啊?要不,我还是把人送出去吧?”
“其实……”乔暮阳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喝了一大口水又继续慢腾腾道,“本郡王听妻主说过,一切皆在陛下掌握之中,是以……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乔品言差点喜极而泣,转而一想,“您怎么不早说!”
“这……妻主再三交代不能走露了风声……所以乔大人尽管放心,这回乔大人可是立了大功的。”当然这大功带来的无穷后患,母亲大人您就慢慢品味吧。萧氏与五大家族、朝中各大势力盘根错节,陛下自然不可能全部拔除。乔品言此回,自然是帮着陛下把三府中萧氏的小尾巴们踩住了,可这其中得罪的人,可真是不少啊。不然,这么好的机会,他也不会送给她了。
“郡主不是在府内养病么,如此秘事,郡主怎么知道的?”
“妻主多日前便已去了皇都。”
“没想到郡主竟然如此得陛下信任,恭喜隐郡王。”
“乔大人客气了。”
“不好了大人,王大人、项大人他们带兵打进来……”外头有人在门外急急地喊道。
乔品言惊慌失措地望着隐郡王,请他拿主意。
“打出去就是了。”
听着隐郡王这话,乔品言眉心一跳,这不是废话吗,挡得住他们就不会打进来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下人来报,“大人,他们说,捉拿隐郡王。一大波人,向着寒松苑来了。”
乔暮阳心里自然也是惊了一下,还不待他说什么,就听得一阵嘈杂声响起。
紧接着有人开始叫嚣,“乔大人,速速把隐郡王交出来,我们便放过你乔家。”
乔品言双膝不停的抖着,她为官数年,虽然胆子不大,还唯利是图,可她到底不蠢,稍稍一想,便知定然是皇城那儿萧氏出事了,于是这些萧氏的势力打算捉拿投鼠忌器拿隐郡王来保身了。“郡王,这这……”虽知自己应该保护隐郡王,可她有心无力啊,皇城那边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为了一个隐郡王,赔上她整个乔家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乔暮阳望着乔品言慢慢变化着的眼神,看着顾晨面目全非却带着恶毒笑意的眼神,缓缓起身。“开门。”
可欣扶着乔暮阳,可卿去开了门。
门一开,顾府家丁便退后着,把乔暮阳完全围到了中心,保护了起来。他今日带来的人,可都是游景精心挑选的,自能保他安全无虞。至于乔府的人,他可管不着。是以,就算整个寒松苑被人围得密密麻麻,他也不太担心。“你们这是谋反了?”见没有人应,乔暮阳继续道,“你们既然忍道现在才出手,必然是已经知道结果了。你们的家眷,在本郡王的手里,本郡王若有丝毫闪失,他们统统为本郡王陪葬。”
当首者抬起的手,几经犹豫,却是下不了手。
乔暮阳锐利的视线轻轻扫过为首之人,“事到如今,负隅顽抗有意义么?何不主动请罪,把所有罪责推到萧氏头上,如此你们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一阵铿锵的兵甲声由远及近,以极快的速度向寒松苑靠近。
众人不由回首望去,只见一个面生的将士,身旁跟着参将严斌,带着一众身披盔甲的士兵涌了进来。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身宫人装扮的宫中侍人。
那侍人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的卷轴。不用猜,众人都明白,那是圣旨。
“跪下听旨。”那将士浑厚的大嗓门一喝,众人便跪了下来,连那些本是来抓人的反军,这时候都颤巍巍的跪了下去。
乔暮阳自是扶着腰腹,小心跪下。
“陛下有旨,命莫珍将军护送皇十公主王君隐郡王,回宝城与十公主殿下夫妻相聚。”
众人抬头,面面相觑,看看隐郡王,又看看那宣旨的宫人,这算什么圣旨,那元安郡主的夫郎,怎么又成十公主的王君了?再说,大锦皇帝哪来的十公主,不是十皇子吗?
几个身着铠甲的士兵上前,硬生生的给那宫人僻了一条路出来。
那宫人收起圣旨,微弓着身子,笑盈盈地走向乔暮阳,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起,“十王君,奴才叫福新。”福新用着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笑眯眯道,“元安郡主是陛下寄养在顾府,皇贵君所出的十公主,这事儿要等陛下祭祖之后再行昭告天下。您赶紧回去收拾收拾,随奴才回京与殿下相聚。您不知道,若非陛下拦着,十公主自己就跑来接您了。”她一早就觉得元安郡主有大富贵,可谁能想到,这位郡主,竟然是陛下的亲生女儿。而看陛下的欢喜之意,这位殿下,恐怕大有得太女之位的可能啊。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乔暮阳由福新扶着,缓缓出了寒松苑。
“把这些反贼,统统给本将军拿下。”
“是!”
听着身后那位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乔暮阳终于翘起唇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真好,这事终于完了。
“妻主……殿下可安好?”
“十王君放心,殿下就是有些累着了,没有受伤。”
乔暮阳点点头,最后一点忧虑也化开了,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