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的目光挪到他对面的福嫔身上,福嫔也有些局促不安,微微侧头偏向身后的秋色,秋色脸色苍白,急忙跪下为自己分辨:"可是奴婢明明闻到苏贵人喝的是避孕的药,请陛下明鉴。"话音刚落,一个重重的头已经磕到了地上,若不是铺着柔软的地毯,只怕她的额头已经已经渗出血来。
福嫔也跪下:"妾身早已查问过秋色,秋色跟着太医们学过辨认药材,应该不会认错。这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彻查,给苏贵人一个公道。"
"你说什么?我喝的是避孕药!"嬿婉的瞳孔一下子放大,秋色的话对她来说实在不可置信。她如蒙重击,身体微颤,像是秋风中飘零的枯叶。
李桓不由心疼,亲自起身扶住了她,含着歉意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嬿婉一一说了,原来是秋色随福嫔来坤宁宫拜访时无意中察觉了她的坐胎药有异,便禀告了福嫔,福嫔又转告给李桓,李桓一听说便立即带了太医过来,准备彻查此事。
嬿婉木木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脸色变得比秋色还要苍白,她仰着头,眼中光芒黯淡,问:"我每天喝着的,都是避孕的药?"
李桓不忍地点点头,心中怜惜之情愈盛,他对嬿婉真心承诺:"你放心,朕一定查明真相,把害你的人揪出来!"
"可是,药方不是没有问题吗?"嬿婉仍是不死心。
这回回答她的是那太医:"可是谁也不知道贵人的药就是按着那幅方子开的,请陛下允准微臣为贵人诊脉。"
李桓无声地用眼神征求嬿婉的意见,嬿婉急切地点点头。太医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迎枕和丝帕,嬿婉伸出手,自己搭了手帕,太医轻轻按上嬿婉的脉搏,认真地查看了半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对李桓拱手道:"回陛下,苏贵人体内确实有寒凉之物,且份量不轻,应该是常常服用寒凉药物的缘故。"
这句话的威力对嬿婉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她的脑子忽然变得空空的,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李桓的怒火又一次烧起来,比之前更加旺盛,他指指芳芷捧着的空碗,里面还残留着些许药汁,他命令道:"你再看看那碗。"
太医领命,拿起碗仔细嗅过,答道:"陛下,这味道的确是性寒的药物,"他又嗅了嗅,"有生绿豆,紫草,黄柏"竟是一一点出了药物的名字。
只是这时已经没有人为他炉火纯青的医术表示赞叹了,福嫔和秋色是放下了心,李桓怫然大怒,嬿婉则是绝望至极,又憎恨自己愚蠢,一时间殿中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查!把这件事查到底!"李桓坚决地下令。即使福嫔为他生育了孩子,嬿婉在他心中仍有不小的分量。这种事情是他决不允许的。
他的命令刚下,杜蘅清晰的声音就接着响起:"陛下,奴婢倒是有一条线索可供查询的,坐胎药,是皇后娘娘命我家贵人喝的!"
这是一个比有人对嬿婉下药更大的惊雷,皇后乃是中宫国母,尽管这些年已经不受宠爱,已经避居坤宁宫养病,但是她仍然是李桓的嫡妻。皇后戕害嫔妃,这是一个多大的丑闻。
所有人都静默着不敢说话,李桓负手望向正殿的方向,眼神复杂,久久之后才开口:"朕记得,上回嬿婉生病,皇后有个贴身的宫女因为耽误了给嬿婉请太医被贬到慎刑司去了。"
"是。"答话的仍是杜蘅,"就是皇后娘娘的陪嫁秋华姑姑。"
李桓点点头,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李桓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含丝毫感情,或许有,只是不是对皇后的,而是对嬿婉的:"那就从皇后那里查起吧。皇后,沈兴聪,所有和有关系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他又扭头对太医道:"李琦,那药对苏贵人的身子没有损害吧?"
李琦恭敬答道:"幸亏贵人服用得不算太久,没有什么大的损害,可以调理回来。"
李桓点点头,略微有点欣慰,但在看到嬿婉暗淡的眸子的时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你再为苏贵人拟几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吧。记住,要小心,这样的事朕不想再发生!"他的语气越来越重,每一个字砸到李琦身上似乎都有千斤的重量。
嬿婉一直是呆呆的,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扑进李桓怀里大声哭了出来:"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要个孩子"
李桓搂住她:"不怪你,嬿婉,不怪你,你没错,是那些人心思阴暗,见不得别人好。我一定把她们找出来,给你一个交代。"愧疚,痛心,后悔,种种复杂的情绪从他面上接连闪过,"不怪你,怪我。若不是我这阵子只顾着福嫔那边,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害你。"
嬿婉不回答也不反驳,只是不停的哭着,挣扎着要从李桓的怀抱里脱出:"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皇后,我要问她为什么要害我!"
李桓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嬿婉紧紧箍在怀里:"你别这样,也不一定就是皇后,从太医院到你宫里,下手的人是谁都有可能。给我点时间,你放心,我一定把幕后黑手找出来。"
嬿婉笑了,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如果不是皇后,为什么你要让他们从皇后那里查起?你也觉得是皇后做的是不是她亲口说过的,她讨厌我,因为你喜欢我。肯定是她干的!你知道的对不对?你想包庇她皇后是不是?你当然想包庇她,她是你十年的妻子,我跟你才几天!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皇后淑妃跟了你十年,福嫔给你生了女儿,宋常在长得好看,只有我什么都不占!所以你喜欢她们不喜欢我!所以你动不动就不理我!由着她们欺负我!她们怎么欺负我你都不管!你还说你喜欢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子!"
她越说越激动,极速起伏的情绪仿佛也给了她的身体力量,她忽然间力气变得极大,一下子挣脱了李桓的双手,将他重重地推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