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如投石入海,激起千层浪,众人先是一惊,很快便反应过去,均是喜笑颜开地敛踞下拜像太后道贺:"恭喜太后娘娘。"
"真的吗?"太后还没有从这个天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久久才接受了这喜讯,不顾身份地上前握住了报信的小宫女的手,连连发问,"刘常在怀孕多久了?是男孩是女孩?她今日身子不爽,无事吧?"
小宫女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想来是太医刚刚诊出刘常在的身孕便过来报喜了,因此并不知道这些消息。
太后也瞧出了这一点,却没有责怪这个小宫女,反而指着她对身后的嬷嬷道:"赏"
小宫女连忙谢过。
太后又要去看刘常在,诸妃都兴冲冲的,想去沾沾喜气,太后却道:"咱们人多,若是一齐去怕是吓坏了孩子,况且吵吵闹闹的,刘常在也不便休息。"
太后本想让淑妃与她一同去探望刘常在,却见淑妃神色黯然,似有失落之意,便指了侄女叶贵人一同去。其余人则各自传了步辇回了自己的宫室。
嬿婉也是回了坤宁宫的东配殿,方才坐下,却见皇后殿中的宫女来请,说是皇后召见。
嬿婉想起白日里太后与秋英之事,心中颇有些惴惴,未及梳洗便急匆匆地过去了。
皇后脸上果然有些怒意,夹带着浅浅的郁色,好在倒没有朝着嬿婉发脾气,如以往一般赐坐赐茶,接着便闲话起来,最后又说到了重阳节上:"从前只本宫一个在宫中,每年这个时候都想念亲人得很,好不容易盼到今年你进了宫,还以为有人陪了,没想着本宫自己的身子不争气"
嬿婉暗道果然是怪罪自己没回坤宁宫了,连忙跪下,请罪道:"妾身有罪,妾身以为娘娘缠绵病榻之际还亲手为太后娘娘做了菊花香袋,想来不能在太后面前尽孝,娘娘必定深以为憾。妾身愚见,坤宁宫内外皆可在娘娘面前侍奉,而能代替娘娘孝敬太后者只妾身一人。因此妾身便自作主张留在听莲亭,未曾回宫给娘娘请安。若是妾身会错娘娘之意,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听了沉默不语,她的确不愿嬿婉与太后亲近,却也不能公开承认此事。也不曾叫嬿婉起,只看她在地上跪着,直到面上露出了不适之色才命她起来,抱歉笑道:"瞧本宫这记性,想着别的事,差点忘了你还跪着。明儿本宫该请沈太医再开几副药了。"
沈太医乃是太医院院判,医术高超,有国手之称,数年前由淑妃举荐进了太医院,累迁至院判。除了本业精良之外,人也颇为圆滑,宫中关系错综复杂竟也能巧妙周旋,因此很瘦贵人们信重。如今皇后的身体就是由他调理着。
嬿婉暗笑皇后虚伪,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温婉地笑着。
"听说刘常在有身孕了?"皇后问。
嬿婉道是,皇后又问:"几个月了?"
嬿婉答道:"还不知道,今日来报信的小宫女只说刘常在有孕,没说日子。"
皇后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宫中没有许久这样的喜事了。刘常在怀了这一胎,地位必然与以往不同吧。"又转向嬿婉,皱起眉头,"说起来你服侍陛下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刘常在不过侍寝三五日便有了身孕,你还是侍寝最多的呢"
嬿婉又跪下:"是妾身无能。"心中却有些埋怨,怀胎生子全看天意,岂是她的心意可以决定的?皇后自己跟了皇帝十年之久,不也只怀过一次?
皇后还是皱着眉,却放过了嬿婉:"罢了,起来吧。这也不怪你。本宫已命秋英备了些礼品,明日你代我送去给刘常在。"说罢又诡异地笑笑,"你能代本宫为太后尽孝,自然也能代本宫问候刘常在。"
嬿婉领命,又问候了几句皇后身体,方才退下。
正欲退去时,皇后忽的唤住了她。嬿婉回头,皇后并不看她,只抚着身上薄毯上层层叠叠的宝相花纹,淡淡道:"嬿婉,你要明白,这个宫中谁才是你可以依附的。"
嬿婉道了声"是"便离开了,再不回头。
她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大概是害怕她瞧出了皇后在宫中的真正处境转而依附太后或淑妃所以加以提醒。太后已有侄女在宫中,淑妃不太与人结交,只埋首打理宫务,侍奉皇帝。两者皆不是可跟随之人,唯有皇后是她的亲属。
可是皇后真的值得依附吗?嬿婉暗自揉了揉酸疼的膝盖。今日她跪在坤宁宫中地上并没有蒲团,地砖坚硬,想来她的膝盖已是一片红通通了。
回到东配殿不久,李桓又驾临了东配殿。嬿婉还未来得及行礼,李桓就已经兴奋地挽起了她的手:"嬿婉,你听说了吗?刘常在有孕,朕要做父亲了。"
嬿婉浅浅一笑:"还没来得及恭喜陛下呢。"说着就要提裙行礼。
李桓连忙扶她起来,携她至榻上坐下,眉间兴奋不减丝毫,又和嬿婉说起刘常在之事。
原来今日太后知道此事后一面和叶贵人去探望刘常在,一面又遣人去给李桓报信。李桓当场激动得大赏群臣,又急匆匆地赶回宫中陪伴刘常在,晚膳就是在刘常在宫中用的。为了使刘常在顺利度过怀胎十月,他已经拨了御前的戴嬷嬷过去照顾。此时已是晚间,刘常在有孕在身,不能侍寝,他这才离开。
"佩玉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怎么这样粗心?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今日还吃了许多螃蟹!"李桓虽是在抱怨,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又带着隐隐约约的宠溺和关怀。
佩玉是刘常在的闺名。嬿婉记得从前他都是称呼直接称呼她的封号,说起刘常在也不怎么亲昵,一朝有孕却令他有如此大的改变,刘常在一夕之间就在他心中有了举重若轻的位置。
嬿婉嘴角含着笑,心中却是暗涩,或许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李桓不会像从前一样频繁到她殿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