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伸出破了皮的手，拉住红鱼。
“先别忙着，回到你家，我们在这里说说话吧！”
红鱼停住脚，回身看着面前的少女。
奇怪的问：“你难道没有感觉身上很痛吗？先擦完药就再说别的呗。”
杨敏摇头：“比起心里的痛，身上的皮肉伤算什么？先别忙着说我，我还没有恭喜你考上中专的事情呢，你那天走的匆忙，我都没有送你。
你回来了，我又忙着躲我那个爹没有到你家来，对不起哦。
哎，要是田舅舅是我爹该多好！
看你们这么幸福，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我爹很多钱，这辈子专门来还债的。”
红鱼听了低头，掩饰了一下眼中复杂的情绪，她爹可未必就是最好的呢。
目前看来可能所有人都觉得她爹，是最世上最好的爹，那是外面人不了解其中的情况。
再加上后来伤害阿妈和姐姐们的事，阿爹可算不上好呢，说是好爹，可是有些讽刺了呢。
“既然你想去说说话，那我们就到我家菜园子后面去说吧。”
杨敏拐着左腿，慢慢的跟着朋友红鱼走。
两个人来到大菜园子的树角下。
这里有叫苦刺树的遮挡，如果不是有心人，是不会发现她俩在这里的。
这些刺树，正好形成天然的屏障，护住菜园子里的菜，不让外面的动物去糟蹋园子里的菜。
“我就像这苦刺树上的小白花，可怜又苦涩。”
红鱼被杨敏突然抒情的这么一句话，逗了笑起来。
“错了，你才不是指甲长那么长的小白花呢，要形容你是花，那你也是一朵玫瑰花。全身带着刺，又热烈的绽放，不惧任何劳作困苦，只为护着心中的弟弟和母亲。”
杨敏微微一笑，扯疼了脸上的伤。
她吸着气：“我是玫瑰吗？我真的会是玫瑰花吗？你别说来哄我玩的。
我要真是玫瑰花，我愿意把刺用来编制成围墙，护住我阿妈和弟弟们。
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在了，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我被我阿爹打死了，我妈妈和两个弟弟都会活不下去的，那时候死的就是四个人。”
红鱼伸手拍掉杨敏手中的苦刺花。
用很肯定的语气说：“不会的，你会活的比任何人都好，你绝不会被你阿爹打到那种程度，我不会允许的，我今天就把这事告诉我爹，让我阿爹去教训教训他。”
苦刺树下的杨敏，一向都是个很坚强的人，这会儿突然哭泣出声。
“你是不知道那个混蛋，每次打我都是往死里打的，如果不是我跑得快，他就用刀子直接捅我了。
所作所为跟畜生没有什么区别的，他是没有人性的人。
我能坚持到现在，就是想着，我如果……我死了，我弟弟会活不下去，我阿妈也会活不下去。”
红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抱抱她。
杨敏边流泪边说起今天在牛肉馆店发生的事情。
“你也知道我以前的学习都很好的，但是因为家里困难，所以我初二的时候就辍学了，就想着回家挣钱给我弟弟念呢。
两个弟弟的成绩也挺好，特别是我小弟，每次都考班级第一名。
我就算吃再多的苦，我也要让他们念好书。
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去帮别人干活，就为了挣一点辛苦费。
你看看我的脸，被太阳晒得跟黑炭一样，看上去苍老了很多，根本不像个没结婚的女孩子，就像三十多岁的人一样。
你再看看我的手，就跟松树皮一样粗糙。
好不容易，两个弟弟的学费都有希望凑够了。
可是今天那个混蛋，把我积攒下来的钱偷摸了出来，拿去牛肉馆那里买了一大块牛肉，要送去给他的姘头。
那是我两个弟弟念书的钱呀，还有我和我阿妈的生活费。
没有钱念书，他们都会出去干活，像我一样可怜。
我当时去抢那个钱的时候，那个混蛋直接抄起斩牛肉的砍刀，就向我杀过来，他完全没有把我当他女儿。
我跑是可以跑掉，但是他骂的话非常难听，当时一口恶气下不来，气得抄起的长凳子就往他身上砸。
旁边的人来阻止了，但是那些人没有骂那个混蛋，反而骂我忤逆不孝，我想不通这个世道，难道只有老子杀女儿的道理吗？
我只想好好活着，只想和阿妈和弟弟们活着，这难道也有错吗？”
红鱼抬头，用手帮她擦一下眼泪，很肯定的说：
“这种歪理我也不承认，现在我们国家的法律还不是很健全，所以人们容易忽略了这一块，其实虐待未成年的人，家长是应该被教育的。
别太伤心了，伤心就会伤你的身体。
后来怎么样了？那块牛肉你难道放在那？被人拿走了吗？”
故意说起那块牛肉，是想转移杨敏说话的话题。
“那个钱花出去了，那家人不愿意退钱，我自然不能便宜了那个姘头，那块牛肉我扛回我舅舅家。”
杨敏说到这里，有点小得意。
停止了哭泣
眼睛有点发亮：“当时我的那个长凳子打中了那个混蛋的腿，他没有及时爬起来，我就抄起那块牛肉往我舅舅家赶。”
红鱼想问，那你这现在这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不过她在这个时候，没有打断这唯一让杨敏得意的地方。
杨敏笑起来：“我把牛肉放到舅舅家的时候，舅舅家的大表姐眼睛都发蓝。
嘿嘿，她平时总是骂我，骂我和弟弟们去他家吃白饭的，我今天还她家一块牛肉，也算是对得起人。”
杨敏的舅舅和她阿妈也是一对双胞胎。
但是妹妹不争气，嫁了一个混蛋，几次三番拖累他家倒霉。
如果杨敏的阿妈自己争气也就罢了，可是每次哥哥帮她出头，打过那个混蛋，要让她离婚。
可过上几天，她自己又带着孩子回到那个混蛋的身边，所以出头帮妹妹的事多了，受了气不说，还两面不讨好。
久而久之，杨敏的舅舅也懒得管他们家的破事。
只是孩子们上门吃饭的时候，他也会温和的给孩子们吃饱。
但是他自己家的孩子也多，非常嫌弃姑姑家的孩子来吃白饭，还要招惹那个混蛋姑父上门叫骂。
“你舅舅对你们也算好，把牛肉带去他家是对的，如果你拿回家，你自己吃不上嘴，说不定还被你阿爹抢走了呢。”
红鱼虽然觉得此时的好友，做这种事情还很得意，真的有点幼稚。
不过现在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姑娘。
为这种事情而自豪，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想到这里，她微微笑起来，自己还不是妇女，现在已经是鲜花一般娇嫩的小姑娘。
杨敏笑：“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叫两个弟弟到舅舅家去吃牛肉。
而我呢，就到外面来躲着，不给舅舅招惹麻烦。只有到你家里来，我那个混蛋爹才不敢找上门来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