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宝林又带着一篮子吃的喝的,到昭阳殿坐了一下午,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同样的情形。
裴嫊不是没想过拒而不见,可是不管她推出个什么借口,宋宝林立刻便又跪倒在地上,“昭容娘娘可是嫌弃厌恶妾身了吗,所以连见都不愿见妾了吗?”
不管弘昌帝再怎么不待见她肚子里的孩子,裴嫊可不敢就让她怀着身孕跪倒在自己的宫门前,万一有个意外,自已绝对是跑不掉的。
眼见宋宝林一副“我若是见不到弘昌帝,我就天天来你家昭阳殿喝茶吃点心”准备长期战斗的架式,已经被她此举给折腾的烦躁至极的裴嫊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要再向虎山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要弘昌帝再到她的昭阳殿来,她就鼓足勇气再向弘昌帝进一次言。
可谁知,就在她面上装着在听宋宝林说话,心里却在琢磨晚上要怎么去跟弘昌帝求情时,忽听宋宝林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连声惨叫起来。
裴嫊吓了一跳,急忙便命人去请了周太医过来,又将宋宝林扶到偏殿的榻上躺了。一时满殿中全是宋宝林的哀哀叫唤,不住声的问太医可到了吗,怎的还不来?
众人千盼万盼的周太医没见来,到是德妃并一众妃嫔先就奔了进来。德妃一来就坐在榻前握着宋宝林的手,一叠声的问她到底如何了。
裴婧和裴嬿则围在裴嫊身边悄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嫊却充耳不闻,她耳中回响的全是宋宝林的哭嚎声,一时那些哭叫又变成她庶出的二姐那细弱的抽泣声。她恍惚看见小小的她牵着生母的手,害怕地问娘亲会不会有一天娘亲也因为小产然后像二姐姐的生母那样再也醒不过来了。娘亲把她搂在怀里,温柔的安抚她,娘亲不会死的,因为娘亲不会再有小宝宝,也就不会小产,娘亲要永远陪着我们阿嫊。
可是娘亲还是走了,还是走了,为了救她。心口好痛,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裴嬿见裴嫊面色惨白,手紧紧捂着胸口,呼吸急促,便知她的旧病又犯了,忙上前扶她坐下,又朝云香使个眼色,须臾云香便奔了回来,从袖中掏出个瓷瓶来倒出两粒药丸送入裴嫊口中。
过了片刻,不知是丸药起了效用还是裴嬿和云香的举动把她从往事中又拉回了当下,裴嫊渐渐觉得好过了些。待缓过劲儿来,见裴嬿和裴婧一脸的疑惑担心,便简单将宋宝林之事说了几句,心里却明白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果然只有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宋宝林过来的这几日自已千小心,万小心,连茶水也不敢给她喝一口,却还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德妃问了半天,忍不住掀开锦被来一看,只见床褥上殷红一片,喊道,“不好了,见红了,太医怎的还没到?”
那宋宝林一听见红两个字,更是跟死了老子娘一般的哭嚎起来。
等周太医终于满头大汗的赶到,诊完脉便摇了摇头,“请恕老臣无能,贵人这胎怕是保不住了。”
宋宝林一下子便昏厥了过去,殿中立时便安静了下来。德妃起身离榻,站了起来,目如寒冰,挨个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众妃和她目光相接,纵然知道自己和此事毫无干系,但被她目中寒意所慑,都一一低下头来,只有裴嫊坦然地和她对视着。
德妃缓缓勾起唇角,“裴昭容,宋宝林好端端的怎会在你的昭阳殿失了龙子?”
裴嫊镇静地道:“妾方才正和宋宝林叙话,宝林忽然就喊腹痛,至于她究竟如何失了龙子,这却得问周太医了。”
“昭容果然好口舌,周太医,宋宝林究竟因何失了龙子啊,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不干净的东西?”
周太医皱眉道:“回娘娘,臣诊宋宝林的脉象似乎近些日子用了些活血化淤之物,但具体是何物,还需查验一番宝林的饮食药汁,还需知道宝林近日可有何异常症候,方能知晓。”
德妃微一颌首,“那就有劳周太医了。来人,把宝林近几日用过的汤药茶点饭食全都呈上来,交由周太医查验。”
德妃带来的宫人立时便动作起来,有将宋宝林带来的篮子呈上的,也有回章华宫去取药渣的,昭阳殿的宫人却是一动不动,默然静立。
德妃挑眉道:“难道裴昭容这昭阳殿就没什么宋宝林用过食物器具需要查验的吗?”
“宋宝林仔细,每日来我这里闲坐的时候,总会自备茶水点心,我这昭阳殿里送上来的点心茶水是从来不用分毫的,娘娘若不信,只管问宋宝林的随侍宫女便可知真假。”裴嫊这个时候倒要感谢之前宋宝林的谨小慎微了。
果然宋宝林的贴身宫女唤做宝银的开口道:“回德妃娘娘,宝林她确是每日由奴婢们准备好了点心汤水自带了过来,从不曾用过昭阳殿里的一口茶水的。”
裴嫊方松了一口气,却听那宫女又来了一句,“只是,虽然点心汤水都是自备的,但是因不敢让宝林喝冷的汤水,是以每日都会借了这殿里的小厨房为宝林温着补身子的汤水。”
德妃瞟了一眼裴嫊,道:“如此说来,虽说这汤水是你们早就备好的,但也难保不会有人趁你们在炉子上温着的时候放些不干净的东西进去,是也不是?”
那小宫女嗫嚅着,似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嫊淡然道,“不独宋宝林小心在意,我亦是为求稳妥,早就吩咐过昭阳殿的宫人,但凡宋宝林的宫人一到小厨房,她们便不许一个人进去,所需茶水皆在院子里另起风炉烧煮,便是为了避嫌。”
宝银点点头,“昭容娘娘确是如此吩咐过,每回我或宝金姐姐去小厨房里热汤水时,厨里的姐姐们确是都避开了的。”
立在一旁的宝金,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德妃,又看了看裴嫊,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德妃见了,忙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宝金又看了一眼裴嫊身后,小声道:“那日奴婢内急,便出去方便了一回,等回来时却见一个人影从小厨房里闪出来,快步走了。”
德妃急忙追问道:“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谁?”
宝金扑通一下子跪到地上,一脸害怕的样子,哭道,“奴婢不敢说,求德妃娘娘为奴婢做主,替宝林做主。”
德妃盯着裴嫊,一字一句道:“本宫代掌凤印,执理后宫,这等谋害皇嗣的大罪,自然要追查到底,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若是当真查出来,便是圣上也定会严惩不贷,尔等大可放心,本宫定会为你家宝林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裴嫊此时心内洞明,也不言语,只冷眼旁观看她们做戏。
那唤宝金的小宫女这才开口道:“那人的相貌打扮,和昭容娘娘身边侍候的云珍姐姐的模样倒是有些像。”
“你可瞧仔细了,可别花了眼认错了人。”德妃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
宝金急忙道,“这几日奴婢侍候宋宝林过来,日日都能见到云珍姐姐在昭容娘娘身边侍候,再不会认错的。”
云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拽住裴嫊的衣裙,不住声的道,“昭容娘娘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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