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嫊打算用来邀宠的法子很简单,也是这宫里的女人们都用滥了的,那就是没事多在御花园晃晃,期待和弘昌帝来个不期而然的偶遇。
只是同样是偶遇,也是有不同的方式和方法的。有傻呆呆在路边晃悠守株待兔的,也有委婉含蓄,躲在一边故弄玄虚抛岀个诱饵等皇帝陛下上钩的。
裴嫊选择的是后者。于是过了端午节后,每天都会从御花园中飘来一缕缠绵悱恻、如怨如慕的箫声。
裴嫊早打探明白,选好了一处绝佳之地,既不会直接暴露在弘昌帝面前,又能保证她的箫声能传入他的耳朵。只可惜,裴嫊将她会的曲子全部吹了个遍,还是不见弘昌帝来探寻一番谁是这吹箫之人。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再换个法子,于是御花园中的箫声沉寂了,既然山不就我,只好我去就山。裴嫊开始天天往永安宫前面的勤政殿跑,去送东送西。
其实这也是女人们拿来邀宠时惯用的法子,打着给皇帝送补品的旗号行勾引之实。只不过除了裴嫊,后宫的女人再没一个敢这样天天上门送东西的。
原因有二,其一就是裴嫊有个很好的理由,奉太后之命前来给皇帝送些汤汤水水,好给忙于政事的皇帝陛下补补身子。这是太后娘娘身为一个嫡母的拳拳爱子之心,更何况“长者赐,不可辞”,只这一条,弘昌帝就不会像对其他人那样拒而不纳。
其二就是脸皮够厚,这一条是后宫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女人们给裴嫊下的定论。也不怪这些女人这样讲她,要知道就是以前的卢德妃也拉不下这个脸,最多隔三岔五的去那么一回。
她的堂姐裴昭仪打着同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只去了三次,就再也不见去了。
倒是这位新入宫的小裴氏,跟上了瘾似的,一天不落的去勤政殿点个卯。弄到后来,宫妃们心里都开始犯嘀咕了,莫非弘昌帝真的很喜欢这位裴婕妤送上的美食。
这是真是冤枉了裴嫊了,因为她这些日子费尽心思,查阅食谱典籍,亲手做出来的各色汤水茶点,没一样进到了弘昌帝的肚子。
每次她拎着食盒过去,最多只能进到勤政殿的外殿,至于弘昌帝批阅奏折的内殿她是完全插不进去一只脚的,也就更别提能见上弘昌帝一面了。回回都是弘昌帝的内侍总管长喜公公守在外面,一脸恭敬地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一边替他主子感谢太后的关心,一边帮他主子婉拒裴婕妤想要面圣的小心思,并表示一定会把她精心送来的汤水茶点呈给弘昌帝享用。
但事实上,裴嫊想,就算长喜把她做食物送到弘昌面前,以弘昌帝对裴家根深蒂固的憎恶,他是尝都不会尝一口的,只怕那些茶点最后全进了长喜的肚子。特别是近来长喜看到她时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柔和,甚至都开始挂上真诚的笑容,裴嫊越发肯定她的那些美食都便宜这位总管太监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宫里谁不想巴结上皇帝大人的这位贴身大太监,只可惜这位可不是个好巴结的主儿,金银不收,油盐不进,如今自已总算是知道什么能讨得了他的好了。
这日,裴嫊笑眯眯地把食盒递过去,看着长喜双眼放光笑眯眯地把盒子接过去。开口问了一句:“赵公公,我昨日做的酸梅汤味道可好?”
“好,好,小奴这辈子喝了多少碗酸梅汤,还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酸梅汤,滋味酸甜甘美不说,还爽口清心又醒神。”长喜一时不察,被裴嫊的笑容给晃晕了脑袋,赞美了这么一长串才发觉不对,自个怎么就把实情给抖漏出来了呢。他赶紧住了口,小心翼翼去看裴嫊的脸色,觉得面前国色天香的美人瞬间笑的有些哀怨。
“既然连长喜公公都说好,那为什么就是入不了圣上的眼呢?”
“那个,是圣上吃不完,把剩下的赐给小奴的。”长喜决定用善意的谎言来安慰一下这个看起来很受伤的娘娘。
裴嫊也不说话,只是略含幽怨的看着他,那仿佛明了一切的眼神让长喜心虚的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小奴一定会劝圣上尝尝娘娘的手艺的。”
裴嫊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一切有劳赵公公了。”说罢嫣然一笑,转身而去。
长喜只觉得心跳忽然快了好几拍,不敢再多看她的背影,赶紧拎着食盒进到内殿,打开一看,顿时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食盒里放着一只羊脂白玉碗,碗中盛着一朵五色的莲花,难道莲花也可以拿来吃的?
长喜仔细瞅了瞅,才发现原来这朵莲花是用几种不同的果肉削成花瓣,拼盘而成。花心放了几颗紫玉般的葡萄以做花蕊,底部的花瓣间散落着几颗冰珠,瞧着冰爽可口极了。在这酷热难耐的暑天这么一碗飘着果香,沁着凉意的果盘摆在那儿,瞧着便让人心动不已。
长喜咽了口口水,看着弘昌帝,哪知弘昌帝就像没看见这朵美丽的水果莲花,没闻到它扑鼻的果香一般,冷冷道:”还是老规矩,全赏给你了。”
长喜又咽了口唾沫,”陛下您要不也尝尝看,小奴这些日子吃下来,真真是这辈子再没吃过这么可口的点心汤水。这些可都是婕妤亲手做的,有些是从古书里找出来的食谱,有些是婕妤自个儿想岀来的做法。今儿这水果冰盘便是婕妤自创的,据说这些果肉都在特制的花露里泡过,既不损其原味,后味里又有百花的芳香——”
弘昌帝一个眼刀丢过来,长喜顿时像锯嘴的葫芦不说话了。
”果真是吃人的嘴软,你不过吃了她几块点心,喝了她几口汤,就帮着她说话了,很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她的吃食,不如就去她的扶兰院做个管事太监如何?”弘昌帝斥道。
长喜伺候弘昌帝多年,平素极少见他发脾气,吓得赶紧磕头请罪,然后抱着玉碗退到外殿自去享用,用银签子送一块到嘴里,真真是香甜冰爽,可口可心。
长喜不住手的往嘴里送,一边在心里感叹,看来皇帝是真心将这裴家人厌恶到骨子里去了。不但见了这等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动心不说,连美人做的美食也一并嫌弃了,真真是可惜啊!不过也幸亏如此,才便宜了自已这张嘴,长喜将最后一块果肉送入口中,抹了抹嘴角,将食盒让小太监送回扶兰院时,已经开始企盼明天又会吃到什么别致的美食。
第二天裴嫊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也仍旧不见她的身影。没了午后茶点滋养的长喜公公明显有些无精打采,那副哀怨的小模样终于在第四天成功引起了弘昌帝的注意,“怎么,那女人今天又没来?”
“是啊,裴婕妤已经有三天没再过来送茶点了。”长喜有些失落的道。
不过,弘昌帝的感受显然和他不一样,“终于清净了。”继续下笔不停的批奏折。
长喜看了看弘昌帝的脸色,还是决定最后再帮裴婕妤一把,好歹白吃了人家那么多天的茶点。“小奴听说裴婕妤中暑了,所以这几天才没过来。”
弘昌帝冷笑一声,“哼,天天顶着个大日头,不怕晒的跑过来,早该中暑了。”批完一本折子,又打开下一本,完全没有一点停顿。
那女人的心思他还不知道,不过是欲擒故纵的老把戏,以为天天往这儿跑献殷勤,然后突然有一天装病不来了,自己就会去想她吗?真是可笑,朕只会觉得解脱。弘昌帝心中如是想。
其实弘昌帝倒是冤枉了裴嫊,第一,她不是装病,而是真的中暑了。第二,她使的也不是欲擒故纵,而是苦肉计,为了能病的真像那么回事,裴嫊那日回来时故意不走荫凉道,也没有戴上遮阳的帷帽,就那样顶着炎炎烈日在后宫里晃荡了大半圈才回去,当天晚上就如愿以偿的中暑了。
在太后看来,这是她的欲擒故纵之计,至于弘昌帝会怎么想,她不知道,只是她敢肯定不管那位皇帝怎么揣度她,他都决不会如太后所愿的对她表示出某些特别的关心。反正她也只是想表现给她的太后姑母看,她已经很努力了,顺便借此摆脱掉每日当厨娘送饭的苦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