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窗子似乎被寒气“咬”住了,当高希将窗子推开一条缝隙,砰地一声响,突然将窗子打开了,他的心里不由怦地一下。
既然打开了窗子,就如打开了希望的大门,虽然高希知道这扇大门对自己来说不是希望,而是深渊一样的地狱,但他甘愿走下去。
听到声音,马三快步冲了上去,可高希已跃出窗子,他落地的声音那么轻,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怒火冲天的井边身上,没人留意突然跳窗而出的高希。
落地挺直腰板的一瞬间,高希掏出飞镖朝疤癞眼打了出去,一声惨叫,飞镖击中疤癞眼的肩窝。
站在窗台边上的马三急得直跺脚,他知道高希习惯用飞镖,虽然身上有枪,他依然喜欢用自己最顺手的飞镖,甩了出去。
马三知道高希闯了大祸,打出的飞镖再也收不回来,院里除了鬼子就是伪军,不管打中谁都不会得到井边的原谅,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叫道:“住手!”
可一切都晚了。
面对杀人不眨眼的小鬼子,高希已经红了眼,马三的话他冲耳不闻,没有停留半秒钟,高希似乎想起腰间的手枪,他迅速掏出来,啊地一声大叫,飞一样朝小鬼子扑去。
他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震惊了所有的人。
他的目标是除了带路的疤癞眼就是井边,可井边身边站着鬼子兵,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瘸着一条腿,摇晃着身子边跑边开枪,一连打了两枪,井边身边俩鬼子倒在地上。
面对突发情况,只一两秒的工夫,小鬼子就开始还击,井边这个狡猾的家伙,早已卧倒在地,眼看着高希被击中倒在地上。
他狂叫着冲了上去。
一帮人围住了高希。
高麻子看到鬼子伪军杀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一下晕了过去,家丁忙跑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高麻子总算醒过来,他瞪眼望身边的人,眼里滚出泪水。
不得不承认,他是大气远虑的男人。
他只是,只是小声说:“这事任何人不得告诉二太太,会要了她的命啊,快扶我起来,扶我起来,我得去看看儿子。”
泪水不停地从高麻子眼里涌出来,他已无法站立,四个家丁又抬又架,总算把高老爷弄到高希身边。
高希仰躺在地,两条胳膊伸开着,手里还紧攥着手枪,微闭的双眼黯淡无光,高麻子望着这双熟悉的眼睛,望着面色惨白的儿子,肥胖的大手摇晃着儿子的身体,啊啊啊地哭起来。
“杀人,杀人,你们杀人。”高老爷手指井边,大声说道:“他是我儿子,井边阁下,你难道不知道吗?”
井边哼哼了两声,突然瞪起了眼睛,指着高麻子,大声说道:“不管何人,胆敢对皇军开枪,必须杀掉。”
高麻子一听,紧咬着牙,头嗡嗡地响,他真想豁性命冲到井边面前,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撕烂。
抬头看一眼众多的鬼子伪军,他无奈地摇摇头,竟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马三看到了这惊恐的一幕,他怕高老爷控制不住情绪和井边发生冲突,忙来到高老爷身边,拍拍高老爷的肩膀,弯腰拉住他的手,费力地将高麻子拉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几个家丁,小声说:“快扶高老爷进屋,换身干净的衣服,此事万不可让二太太知道。”
高麻子怎舍得儿子,他突然趴在儿子胸前,拍打着儿子的身体,泣不成声了。
马三慢慢蹲下身子,拍了拍高老爷的麻脸,小声说:“高老爷你可是一家之主,你这样哭哭泣泣,谁拿主意,千万可别忘了,还有二太太。”
高麻子愣了,浑身一阵哆嗦,抹了一把眼泪,费力地站起身,慢慢来到井边身边,点头笑了,那笑里隐藏了无尽的悲怒。
现在的井边,对高麻子已经失去了兴趣,在他眼里,重要的是张一真。
看都不看高麻子一眼,转头看一眼疤癞眼,摆摆手。
疤癞眼眼见井边朝自己摆手,愣了一下。
他肩窝上的飞镖还没取下来,手捂着飞镖,一脸哭相来到井边面前,看一眼满面泪水的高麻子,忙扭过头来,顾不得疼痛,点头哈腰说道:“井边阁下,今儿个我算是领教了皇军的厉害,从今儿算,我完全服从井边队长的指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井边一摆手,跑来两个卫生兵。
井边望着疤癞眼,“取下你的飞镖,带路地干活。”
俩鬼子兵来到疤癞眼身后,将疤癞眼按倒在地,只听得疤癞杀猪一样嚎叫,卫生兵拔出了飞镖,包扎好伤口。
疤癞眼浑身抖成一团,望着井边。
这小子已流下感动泪水,为了表达自己的十二分的尊敬,他强忍着疼痛,学着正规军士兵的样子打了个敬礼,用力跺了一下脚,大声说道:“井边队长,我算是看明白了,高麻子也不行,我愿意做你的士兵,头前带路,冲进芦苇荡,一举消灭土八路地干活。”
井边点点头,快步来到战马前,刚要上马,疤癞眼一把拉住井边,小声说:“井边队长,芦苇荡离村庄不远,骑马目标太大,倒不如步行,悄悄开进,打枪的不要。”
井边同意了疤癞眼的意见,将战马拴在院里,手指着高麻子,大声命令:“高麻子,喂好皇军的战马,若有闪失,死了死了地干活。”
望着趾高气扬的井边,高麻子流着泪,点点头。
几个鬼了跑到厢房,卸下门板,抬着死去的两个鬼子兵,跟着头前带路的疤癞眼,跑出家门。
高麻子望着门板上的两个死鬼子,点点头,小声对马三说:“我宝贝儿子的死也值了,杀死俩祸害,好!”
马三望着高麻子,流下眼泪,其实,他的眼泪不是流给死去的高希,而是流给高麻子。
高麻子望着一脸难过的马三,突然打起了精神,看一眼院里的战马,小声对马三说:“今天,我算看透了这帮畜生,咱在小鬼子手里,永远都是狗啊,逼你啊!也只有一条路,跟他们干,”说着话,看一眼慢慢走来的牛议员,小声说:“得把姓牛的汉奸打发走,今儿个我认输了,带领我的家丁打鬼子,不计后果,给我的宝贝儿子报仇!”
说到这里,高麻子不哭了。
马三点点头,迎着牛议员走了过去,拉起牛议员的手,小声说:“牛爷,你看这事弄得,砸了!高府哭哭泣泣你看能呆吗?”
牛议员直直地望着马三,小声说:“你说咋办,你是半仙,我听你的,说掏心窝子的话,我恨不得马上带着梅姑娘离开这里,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啊!可高希尸骨未寒,要说拍屁股走人,总觉得有点不合适。”
马三哼了一声,“牛爷,你咋想不到,高希的死谁敢说出去,谁敢让二太太知道,二太太若知道了,还不跟了去?这事也不能让梅姑娘二太在知道,咱们都不能带出样来,就跟没发现这档子事一样,你想带梅姑娘走,可要想想,梅姑娘才来多会时间,跟二太太还没热乎过来,说走就走,恐怕二太太高老爷不同意啊。”
牛议员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拉着马三的手,小声说:“只要高老爷同意我带阮小姐走,我立马就走,我牛议员也不是说着玩的,有车,有保镖,只要绕过小马庄,去龙镇,不到天黑,就到了德州,安全的很哟,马三,我倒要说给你,小心,小心,我可等着你喝酒哟。”
“好!我跟高老爷说一声。”马三拍拍牛议员又胖又白的手,笑了笑。
来到高麻子身边,马三耳语了几句,高麻子点头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高希抬进暗室里,清理好血迹,马三、高麻子、牛议员、黄二,朝二太太屋里走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张一真》,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