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蕊听马三怪怪的饱嗝声,看到这家伙亮出肚皮,禁不住笑出了声。
马三憋足了一口气,肚皮鼓胀得老高,象那生气的癞蛤蟆,拍了拍肚皮,“看我这肚子,告诉你,再吃上那么一小口,这肚子非放炮不可。”见李紫蕊笑着扭头不在看自己,马三忙抓起李紫蕊身边的衣服穿在身上,盖住肚皮,长长地喘了口气,心里说:“我的娘哟,快憋死我了。”
剩了两条小鱼,马三用树叶包好,他要留着,东西来之不易,他可舍不得扔掉,他要留下来,等李紫蕊饿了,再拿给她吃,虽然嘴里咽着口水,但他还是放进了兜里。
收拾好东西,李紫蕊把那把剪刀别在后腰上,这样摔跤也不会伤到自己,觉得一切都很妥当,俩人重又上路了。
没走多远,马三发现从河沟里冒出一个人来,先露出个脑袋,脖子紧缩在脖腔里,深弯着腰费力地上了岸,马三瞪大眼睛看了看,这小子和自己差不多的个头,觉得象汉奸狗三,这小子浑身泥土,狼狈不堪,一副鬼鬼鬼祟祟的样子,转动着脑袋瓜子,见四处无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马三摇了摇头,他觉得这个小子一准不是狗三,心里寻思:狗三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这小子知道了自己的行踪?正纳闷间,李紫蕊一眼认出这小子就是汉奸狗三,她忙拉了马三一把,小声说:“你看清没有,这小子就是汉奸狗三。”
马三心里一惊,俩人慌忙趴在地上,眼盯着着河岸仔细地观察,看是否有鬼子汉奸跟在狗三后面,他俩有些紧张,心儿狂跳起来,手里没有枪,又搞不清对方来了多少人,钻进大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狗三,一定抓人来了。
过去了一段时间,只见狗三来到一棵树下,低着头半死不活地样子,弯腰躺在了草丛里。
见到仇人狗三,李紫蕊脑袋嗡嗡地响,她的眼里充满愤怒的火焰,侧身匍匐迅速向狗三接近,她已顾不了许多,一心想杀了这狗汉奸,她的手里紧握着那把剪刀,咬着牙,恨不得一下捅进狗三的胸膛里。
马三一把拉住了她的腿,小声严厉地说:“停,不能这样,如果他手里有枪,你我都活不了。”
李紫蕊回头看了一眼,停了下来,“我得杀了这个狗汉奸,你准备好了吗?”
“听我说,木子,你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果从正面过去,狗三必然会看到我们,我们只有突然袭击才能抓住这个狗东西。”
马三爬到李紫蕊身边,眼盯着狗三,“听我的好兄弟,我现在恨不能马上杀了他,我们的心情都一样,听我的,你在这里监视着他,我下到河沟慢慢接近,如果这小子站起身逃跑,你就朝河里扔块石子,记着我的话,千万不要暴露自己。”马三拍了拍李紫蕊的后背说:“好兄弟,一定要听话,不要暴露目标。”
话音刚落,狗三这小子又坐了起来,他背对小河,靠在了大树上,前前后后望了望,垂下了头。
马三径直爬进河岸,朝河里滚去,快到水边他停了下来,站直了身体快速朝狗三的方向跑去,估算着距离,马三停了下来,深深地舒了口气,定定神,从河边捡起一根木棍,爬上了河岸。
狗三手托着脑袋,两臂支在膝盖上,他不敢闭上眼睛,死里逃生他成了惊弓之鸟,浑身抖成一团,不时地抬起头来向四处张望,生怕遇到游击队。
这小子真的被吓坏了。
那天晚上,他被俩车轴汉子扔进了河里,就如同坠入了深渊,想拚命地喊叫,嘴巴却被汤淮的臭袜子严实地堵着,他紧闭着双眼,感觉进入了地狱,无数的小鬼朝人张牙舞爪,他被结结实实地拴着,旁边一口大油锅油花四溅,里面翻滚着一个人,只听得一声吼叫:“下一个汉奸。”狗三吓得浑身打颤,慌忙睁大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绝望的泪水不停地流了下来。
也不知道随着那木头漂流了多长时间,一个拐弯,那根木头漂到了河边,一堆杂草挡住了那圆木。
夜里,有个打鱼的老汉看到水中的麻袋,忙把船划了过去,抓住麻袋费力地拉到小船上,老人家以为拾到了什么宝贝,摸摸感觉不对劲,好象是活物,还在麻袋里动弹,老人家怕是伤人的畜生,搬起麻袋打算扔进河里,想了想,怕是个人,还是打开看看。
老人提着马灯,眼盯着麻袋想:鬼子汉奸杀人放火用劲了招数,也许这麻袋里装的是个好人,想到这里他解开拴口的铁丝,小心地打开麻袋,老人家一眼看到了狗三的脑袋。
狗三拚命地晃着头,眼里流出了泪水,他的嘴里塞着汤厅长的臭袜子,说不出话,只有用眼泪博得老人家的怜悯。
老人家看到这个可怜的家伙,用手拍了拍马三的脑袋瓜子,“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钻进这麻袋里,是谁害了你。”
狗三泪不停地掉下来,他急得躺在了船上,老人家这才想到拿掉狗三嘴巴里的东西,随着袜子慢慢拽出狗三的嘴,一股臭味也慢慢涌了出来,老人家一咧嘴,朝河岸用力扔了出去,他不想让这臭臭的东西污了清亮的河水。
“这么臭的东西咋塞进了你嘴巴里?”老人家很生气,“都是畜生干的好事。”
狗三吐了两口唾沫,“没错啊,我的老爷爷,你算说对了,这些日本汉奸没有一个是人养的,我就是被他们害的呀,要不是你,我的老爷爷,我早就死了。”他朝河里张望了一下,“我还有一个弟兄,也被扔进了这河里,他叫疤脸,挺好的一个人,死了,死了啊!”说到这里,这小子呜呜地哭起来,他的心里实在难过,尽心尽力为日本人做事,心甘情愿做汉奸,没想到汤淮这个大汉奸害了自己这个小汉奸,他的心中愤愤不平,汤淮啊汤淮,你小子比老子做的坏事多老鼻子了,天天摸着肚皮琢磨如何伤害中国人,为了日本鬼子忘记了自己的祖宗,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己,我,我,唉,我也忘了祖宗啊!
这狗三明镜一样知道,做汉奸天天伤害的是自己的同胞,今天,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伤害的人却救了自己。
狗三又哭起来,他怕老人家不放心自己,他不急着让老人家解开身上的绳子,世上最重要的是信任,他要让老人家相信自己,偷眼看了一眼马灯,那马灯老人家已放到了船头,他北对着船头,微弱的光线照不到自己的脸,这小子干嚎了几声,光打雷不下雨,声音里带了哭,“老爷爷,我是游击队啊,你可要相信我,我是专门打鬼子除汉奸的好人,今天白天,没错就是今天白天,我化装侦察,也许哪儿没装好,也许咱们内部出了叛徒,把我出卖了好领赏,结果我被鬼子捉了去,鬼子又把我交给汉奸审问,想用亲情感化我,为了劳苦大众,我一梗脖子,打死也不说,没想到那个大汉奸把我装在了麻袋里,扑嗵一下扔进了河里,这可要了我的命,死不成活不了,就象做恶梦一样。要不是你,我亲爱的老爷爷,我现在早喂了王八,那疤脸兴许早让王八吃完了。”
讲到这里,狗三斜眼看一眼老头,见老人家仔细听着,又紧着干嚎起来,“我的好兄弟啊我的好兄弟,你死的可怨啊!”
老人家听得热血沸腾,他恨透了日本鬼子,恨透了为日本鬼子卖命的狗汉奸,边解绳子还对狗三说:“你真是好样的,我这里有些干粱,不多,算我一点心意,你拿上,快跑吧!千万小心,别让鬼子汉奸捉住。”
狗三把干粱揣进兜里,嘴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手忙脚乱地上了岸,望着老人家的船越划越远,望着那一点灯光渐渐星星般在水面晃动,他真百感交集,弯腰揉了揉了脚踝,活动活动酸痛的筋骨,想走,可他不知道现在处在什么地方,他不敢上岸,怕遇到游击队,老人家好对付,遇到游击队怕编也编不圆全,露了馅,死里逃生的脑袋瓜子一准让游击队象摘瓜一样拧了去。
钻进河边的杂草里,也顾不得潮湿,啃着老人家给的饼子,觉得又香又甜,狗三真是纳了闷了,喂狗都不吃的东西,怎么今天放进自己嘴巴里,倒吃出了山珍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漂流了一天两夜。
一直睡到大天亮,眼望朝霞,这小子悄悄地上了岸,走走停停,背对着城市的方向,他不想再回到城里,他觉得惹不起汤淮,想想汤淮,想想那两个车轴汉他的浑身不觉出了冷汗。
野菜生鱼充饥,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日,他觉得走出了游击队的活动范围,悄悄地上了岸。
坐在大树下,四下看不到人影,他觉得很安全,眯眯瞪瞪,这狗三终于禁不住困神的诱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