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和一般的算命先不一样,别的算命先生总是寻找人多的地方,弄块写满字的白布往地面上一铺,坐在小凳子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两眼紧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就要上钓鱼,忙站起身来,招徕生意。
马三可不是这样,这小子专找犄角旮旯人少的地方,看准一个人,总会走上前去白送上一卦,算得准就会引来一批人,他的手艺可谓家传,批八字以天地为法,运用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加之神煞理论,说得是玄之又玄,察言观色,耳听破绽,话里有话模棱两可,把准对方的喜好,一通神乎其神地表演,总能把人说得目瞪口呆,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要说马三是个人才,还真有点不假。
枪炮声声,战乱频仍,民不聊生,尸横遍野,静悄悄地算卦成了吃香的职业,那些冠冕堂皇的家伙,吃得肥白大胖,兜里有钱,可还要算官运,批财运,看流年,甚至找找自己的桃花运,马三遇到这些主,总会一本正经掰着手指头,朝天翻开眼珠子多算上一会,他的脸色不停地变化,表情一会惊一会喜,一会儿欲言又止挠着头皮,让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个头脑,如坠五里雾里,等他指点迷津。
马三尽力说些让人搞不懂听不明的话,套出对方的情况,他们觉得灵验,对于将来,马三更能尽情地发挥,让对方感受到前程似锦,什么高官,总统都不在话下,那钱更是车载斗量,八辈子也花不完。
把钱揣进兜里,马三望着那些不心疼钱的一个个饭桶,心里有气,国难当头还算他娘的升官发财桃花运,都是洒脸的东西,他朝他们翻翻白眼,满脸鄙夷,独自嘟囔:算这算那,咋不算算他妈的死期!
拍拍口袋里的钱,望一眼天空急着归巢的鸟儿,马三心中总会略过一丝悲冷,低头想娘,四处漂泊,旦夕祸福似乎掌握在他妈的小鬼子的手里,说抓就抓,说杀就杀,砍头成了小日本鬼子的游戏。
马三越想心里越觉得难过,泪水竟不觉流下来,心里憋屈,却无处诉说,想想木子,长叹一口气,抹一把泪,把愤怒悄悄藏在心里。
站起身,他觉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道去那个方向,望着眼前的小胡同,他一头钻了进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幽深逼仄的小胡同,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生怕黑暗出冒出个鬼子汉奸,大喊一声,用枪对准自己。
马三放慢脚步眼睛直视着前方,他生怕钻出个鬼子汉奸,黑洞洞的大门里偶尔传来嘈杂的声音,幽暗的光从门缝里钻出来,横在黑黝黝的胡同,看不清房屋,只觉得黑乎乎一片,让人不觉心悸,
马三加快了脚步,他听到了身后男人女人的笑声,那女人放浪的笑声让他感到阵阵阴森,那笑声如蝙蝠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他觉得这对男女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马三躲避瘟疫一样放轻脚步小跑起来,眼前是宽阔的大街,他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墙角突然钻出个人来,马三一阵战栗,身体缩成一团,他想退回小胡同里,可早已来不及,那对男女放荡的说笑声越来越近,马三进退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走出胡同。
遇到情况,马三一下冷静下来,他恨自己为什么刚才变得这般胆小,甚至怕死。
马三的内心里,真的怕死去,他家中还有一个老娘,还有炕洞里藏着的玉玺,那可是让他和娘过上好日子的宝贝,被囚禁的木了更是让他不敢死去,那是战支,他十分惦记木子姑娘,他要活着等木子姑娘的消息,他还要打探木子姑娘被关押在了哪里。
马三的心突突跳个不停,他尽量说服自己不要怕,越怕鬼是越来吓,害怕的时候,马三喜欢唱几句自己编的小曲,来给自己壮胆,就象路过坟地的人,吹起口哨,咿咿呀呀唱那走调的戏曲。
面对眼前出现的家伙,他尽量表现的若无其事,小声地哼唱起来:敲着竹片往前走,不觉啊我来到小巷口,前面灯光亮大街,哎吆吆,一团黑影头前卧,咋看啊咋象癞皮狗,收起竹板仔细瞅,我的娘哟,原来是个疤瘌头。
一支手枪抵在了马三的太阳穴上,“他妈的,你这是明着暗着骂老子啊,睁开,睁开……”墙角冒出来的小子正是疤脸,他想说,睁开,睁开你的狗眼,可疤脸一想到那个狗字浑身就哆嗦,马三感到那枪口在晃动,他纳闷,为什么这小子说到睁开两字,就象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嘴巴,突然没词了。
马三悄悄看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平常人都会说,睁开你的狗眼,很显然这小子怕狗,他捕捉到了这小子的痛处:这家伙被恶狗咬过。
马三想:在这防守严密的城里,一准遇到了日本汉奸,怕狗还做狗,我得给这狗汉奸好好的上上课。
“啊,睁开你的瞎,瞎眼睛看一看,老子是干什么的,惹翻了老子,只要老子的手指一动,一动你他妈的就得上西天,去,去阎王爷那儿报到去。”疤脸可算是找到了一个耍威风的机会,他挺起胸脯龇牙狞笑着,那手枪还不停地往马三的头上戳一戳。
马三正眼看了一下眼前的家伙,他心里禁不住乐了,歪打正着,疤脸那块伤疤在微弱的光线下闪闪发亮,仿在告马三,这地方可是狗咬的。
“先生,请拿开你的枪,我只不过是个算命的先生,可不可以免费送你一卦。”马三把提着的心,放进肚子里,眨巴了几下眼睛,神神秘秘地说:“瞧瞧本人这身打扮,弄明白没有?我是一算卦的,仙气不多,可也总有那么一点神气,你也许没有听说过,千得罪万得罪不敢得罪算卦的。实话告你说,走在这阴暗的小胡同,我浑身的每个毛空都感到有股子凉气啊钻来钻去,不敢迟疑,我是立马停下来掐指细算,真不得了啊,我的前面有股子阴气后面还有个妖女,我的军身禁不住阵阵颤栗,默念了几句咒语,静下心,先打了一通拳,后踢了几趟腿,这才把那阴气压了下去,到得胡同口,遇到了先生你,我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今天我必定会遇到一个人,这人被恶狗的阴魂缠身,闭上眼我看到这人脸上有一块疤,那疤里闪闪发亮阴气萦绕,如果不施以手法,再如此发展下去,此人必有血光之灾啊!怕就怕这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坏人!”
疤脸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个头绪,但那狗字,象一根针刺到了他的心里,这小子拿枪的手晃悠起来,他实在无法镇静自己的情绪,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
马三阴阳怪气地笑了,他的笑声那么诡秘,好象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你能算,算,算出我脸的疤,是,是,是摇尾巴的东西所咬?”疤脸早已信了八分,他结结巴巴地问,“我,我,我他妈的有血光之灾?”
疤脸这段时间总觉得不大顺利,班长作践自己不说,还让自己打头阵,结果差点死在土匪的手里,今天总算遇到了贵人,他觉这算卦先生还真不一般哩,竟能算到我脸上的疤,算到狗三这小子进了胡同去他妈的玩女人,真有点神奇,心里想: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马三用不着看疤脸那恐慌的表情,疤脸的心里活动马三觉得拿他个**不离十,他故意眯起了眼睛,又突然睁开,眼珠转了转,一脸为难地说道:“我不但能够算出你脸上的疤是小时候被狗咬的,而且也能算出,你现在的工作也和狗差不分离。至于,血光之灾嘛,那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算出来的,我观了你的五官,看了你印堂,今天你若不说实话让本先生破上那么一破,那后果……先生我不便明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信不信由你,先生请行个方便,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就当今天我们没遇见一样,各走各的。”
疤脸觉得遇到了神人,他立刻把枪收起来插进腰里,点头哈腰毕毕恭毕敬地说:“先生不要走,我是看你鬼鬼祟祟才拿枪指着你,没承想,遇到了贵人,贵人!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现在还真遇到了一个难题,有一个女共党在我和狗三手里,这女人铁嘴钢牙一点也不服气,那日本队长细川五郎还有会功夫的小鸟游一拿她都没有什么办法,这不要我们出手,用咱中国人的办法撬开她的嘴巴,毕竟中国人劝说中国人能摸清心里,咱打的是感情排,不用打,不用刑,那效果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