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麻子发挥了全部的想象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贾包头痛打三鞭的家伙为啥在这个当口回来了,他想象不出他住在了哪里,那一瘸一拐的身影还在他的脑海里。
面前的假半仙不瘸了,而且精神头十足,他的怀里好象揣着一样什么东西,鼓鼓囊囊还用手捂,微弱的灯光里,高麻子看到假半仙白嫩的手,知道这是个到处行骗游游手好闲的家伙,大话敢吹破天,可一点正事也办不了。
高路那只独眼直视着假半仙,屋里的灯光洒到房前,虽有些暗淡但却能看清每个人的脸面。
高路充满蔑视的眼神瞧着假半仙,他点着头,看着眼前笔直站立的假半仙,高路伸手故意朝他的后背拍了一巴掌,“老子问你话呢,你小子装傻还是聋了?”
假半仙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可他动也没动,好象自己的鞭伤全好了一样,高路感到神奇,心想今夜也真是怪事连连,他来到高老爷身边,窃窃私语一番,假半仙听不到俩人说些什么。
假半仙吸取了上次白条挨抽的教训,心里想:烧杀抢劫的乱世,高麻子笃信迷信,怕鬼魂,只要不吹破天,打准要害,不信这老家伙软不下来。假半仙拍了拍胸膛,然后把手伸进了衣服。高路看到眼里,以为假半仙拿什么宝物,伸手去抓。假半仙就势手一松,罗盘掉在了地上,那指针抖动着在灯火里闪着光。
这时候的假半仙开口说话了,“这是马三交给我的宝物,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高路看一眼闪闪发光的罗盘,不服气地说:“就这么个破玩意,我还以为真是宝物呢,也是,你一个穷算命的会有什么好东西。”
假半仙整了整衣裳,他好象变了个人一样,目中无人大胆狂妄。高路看到假半仙的神气劲,要不是和老爷沟通,他一脚准会踢在假半仙身上。
高希的病刚好,老爷怕这个假半仙治病没本事可添病有一套,必竟假半仙长发披散有几分古怪,高希闹了这么一场,夜深人静的当口,马三前脚走后脚就来的假半仙叫高老爷摸不着了头脑。
高路抬起的脚不敢踢在假半仙身上,可脚抬了起来又不能放下,干脆把脚放到罗盘上,大声地说:“这么个破玩意,还宝贝,看我一脚踹烂。”
“慢。”假半仙突然大喊一声,声音在院里回响。
高路抬着的脚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撇着嘴不服气地看着假半仙。
假半仙慢慢腾腾地说:“这罗盘里有马三锁住的阴魂。”
一听这话,高路一条腿朝后蹦了几蹦,坐在了地上。他满脸土色,愣在那里。
高老爷直瞪着双眼,每个人的眼睛都投到罗盘上,那罗盘越看越是神奇,它似乎闪着异样的光芒,每一圈每一个刻度都神秘地晃动着。
高路简直吓破了胆,他那一只聚光不好的眼,模糊看到罗盘里悄悄飘动阵阵烟雾,那烟雾飘浮聚集变幻,瞬间出现了一位拇指大小的姑娘,拇指姑娘越变越大,高路朝上仰望,拇指姑娘的上身露在罗盘外面,下半身还在看不到的罗盘里,她高大紧绷的胸脯,一束淡蓝的抹胸,披散的长发盖住了浑圆的肩膀,圆瞪的一双绿眼忽忽闪闪,瞳孔喷射着五彩的光芒,倒竖着眉毛,长长的睫毛,那双白森森没有皮肉的长手摇动着一点点朝高路抓来,高路吃惊地看着,他的整个身体似乎被掏空换上了炸药,巨大的恐惧令他浑身抖动,头皮阵阵发麻,他顾不得站起身来,咧开大嘴双手撑地快速后退,可怜那只独眼紧盯着一双朝自己抓来的大手,顾不得看一下别人吃惊地表情。
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叫,在场的所有人都跳了起来,他们惊讶地看着高队长,看着一路用屁股挪过来的高路,搞不清这小子从罗盘里发现了什么。
高麻子气不打一处来,燃起一袋烟,他早听说烟火能镇邪,用力长吸了一口,那光亮在烟锅里一闪,有了烟火他镇静了几分,来到高路身边,见高路面色焦黄,内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看来这高路真的发现了什么。
“起来,看你这熊样,小心我撤了你队长。”高麻子本想踹这个没用的东西一脚,可看到高路那莫名的可怜无助相,打消了主意。
“老,老,老,老爷,你,你,你真是,没,没,没看到啊!这,这,这罗盘里,还,还,还真藏,藏,藏着女鬼,拇指,拇指大,那,那么,那么长的,白,白,白胳膊。”高路受到这样的惊吓,说话也真是费了吃奶的力气,他仰脖用力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嗓子,接着说,“真真,真真的,我,我看,看到了。”
女鬼,让高老爷的头皮一阵发麻,巨大无形的恐惧混杂在黑夜里,无处不在又无处可以看得清楚。
“高队长,快把人叫来,带上枪,还有贾三,这黑货沾枕头就睡,让他带刀来。”高麻子觉得没有刀没有枪是压不阵角了。
高路腿脚发麻,歪歪扭扭费力地爬起来。
“慢!”假半仙双手抱在胸前,悠闲地掂着脚,他故意用了力,那不紧不慢有节奏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单调刺耳,犹如一只大鼓在咚啊咚地敲击。
“刀枪可以伤到无形的东西吗?”假半仙不紧不慢故意拉长了声音,“如果刀劈,那刀就会伤到自己,如果枪击,那子弹就会拐弯进了自己肚里。”
谁也不想有高路的经历,感受一下神怪的威力,一阵的静默,紧张的空气悄悄挤压着,每个人都感到窒息。
镇静自若的假半仙开始在院里走来走去,嘴巴闲不住开始了吹嘘,“我假半仙本是夏半仙,一伙无聊的家伙坏我名声唤我假半仙,这又有啥关系,我曾降过妖除过怪,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必须使法力,附在少爷身上的阴魂就一个马三怎能降服的了,多亏我听到人鬼打斗的声音冲了过去,要不那马三降服不了女鬼倒要被那女鬼捉了去。
我见人鬼打得正欢,念了一通咒语,再看那女鬼如同戴上紧箍咒疼得满地打滚,马三手快,抄起罗盘一下收了进去。”
没有人不信服夏半仙的话,现在的假半仙也带了几分仙气,他们听得张开了嘴巴,心神坠入恐惧,耳朵陷入假半仙营造的氛围里,锁住假半仙的嘴巴,生怕落下一个字。
“马三告诉我说,这罗盘放到张一真的新房子里,让张一真这家伙倒个大霉,如果这阴魂缠住了张一真,那可给老爷少爷真的解了气。之所以带到老爷家里,这人吃马喂烧香敬佛我也不能白忙活,钱嘛,我夏半仙也不多要,那张欠条外加一块大洋。”
高麻子越听越觉得堵着的心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痛快了。听假半的仙的话音,高麻子明白了:只要锁住阴魂的罗盘不在我高麻子家,就会安然无恙,假半仙啊你这个鬼小子,如果这样,我高麻子还怕你什么,只要让你拿着罗盘滚出去,我管你放到什么地方,我家的安全才是第一,至于张一真这小子,整天动刀使枪的,那阴魂也不敢附在他身上,俗话说的好:人有十年壮,神鬼不敢傍。
高麻子把高路拉到一个角落里,悄声对他说:“看住了这小子,一定要他把这要命的罗盘带走。”
假半仙见高麻子痛快地回屋,觉得大功告成,他从地上拿起罗盘揣进怀里。眼睛朝高麻子的房间望着,盼望着老家伙看在自己降妖的功劳上能多给几块大洋。
一张纸放进假半仙的手里,高麻子冷冷地说:“你不欠钱了,走吧!”
“哪一块大洋呢?不是说好了?”假半仙往兜里认真的揣着欠条,理直气壮地说。
“那块大洋,我可没有答应,这条上可是十块大洋,知足吧!”高麻子说着不再理假半仙,嚷了一声:“送客!”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假半仙被凉在了院里,他呆呆地看着高麻子挺直了腰板不慌不忙地进了屋。
假半仙还要说些什么,高路走过来狠狠地推了一把,“傻愣着干什么,快走,老爷还没睡觉呢。”
垂头丧气地走出高府,假半仙听到那大门吱呀呀地关上,摸了摸欠条确认还在兜里,心想:“收回十块大洋的欠条,也真不容易,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唉,总算抹了一屁股的饥荒,那一块大洋,就当老子给了孙子?”
假半仙没有听马三的话,他亲眼所见高队长见到罗盘吓成那般模样,感到这古老的罗盘带了神气,别说放到高麻子家一年他是一天也不想放,这样的宝贝怎么可以落到高麻子手里。
他隐隐感到马三的想法:放到高麻子家就如同放颗不定时的炸弹,这一年的时间让高麻子老老实实提心吊胆。又想了想:也许马三这小子一年后要当逃兵,回家相面算卦,这小子在高麻子家尝到了甜头,怎么舍得这份营生。
面对到手的神奇罗盘,假半仙舍不得,他要拿着罗盘去谋生意。
黎明时分,高府的人不管睡得早晚都得早早地起来,他们一个个揉着眼睛,洒扫庭除。
红红的太阳升起一杆,二太太才起床整理喜爱的物件,突然想起高希手攥的那枚玉玺,那可是高老爷心爱的东西,角角落落,箱里箱外,床头柜找个遍,就是找不见,她不敢告诉高麻子玉玺丢了,又着急忙地跑到高希的屋里,高希正仰躺在床头摆弄着飞镖,二太太拉起儿子,忙问:“好儿子,告诉娘,昨晚你拿在手里的印章放到了哪里?”高希如同坠入雾里,不解地问:“娘,什么印章,昨晚如同梦一样,醒来没了一点的记忆。”
二太太觉得大事不好,她慌忙找到高麻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那枚印章,里里外外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