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玉那一股理直气壮之势就给硬生生憋死在肚子里了,只剩面上的刁蛮任性。
看他们这样,春俏又帮忙做和事佬:“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心平气和,和气生财,是不是?”
两人嗤之以鼻,不屑。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来到天子脚下已是七天后了。
马车停在京郊一家客栈前。
三人下车,云延穹吩咐马车夫:“老郑,给马喂食,照顾好,我们恐怕得在这里留个两天了。”
此时已是黄昏,天际滚滚,蔓延深蓝色的云,透不过一丝光线,暗的深沉阴晦。
胖的发福的老板娘执一盏油灯,给他们引路看房。
三间上房,云延穹一间,马车夫一间,陌玉春俏一间。
老板娘拿了钱吩咐几句就走了。她一走,陌玉、春俏就赶紧溜到云延穹的房间。
春俏开门见山说出一路的疑惑:“师叔,为什么我们这一路行来,各个地方几乎都有妖魔出没,唯独这京城平静祥和没有一丝邪气,好像是有金光护城。”
“那是自然,人间天子乃天帝授命,只要是正统君王,都有天印保护,区区妖魔岂敢犯上作乱,那是与整个神界作对,找死。”
云延穹伸手弹开一个红纸鹤,鹤身彩光流溢,他又不知念了什么诀,那纸鹤就飞起来,下一刻便又化作七色光华消失不见。
陌玉看呆了眼,想起那日在树林里的景象,又恍然大悟。
春俏问:“师叔,你传信给师兄他们?”
云延穹点点头:“是,告诉他们我们在京城多留几日,另外提醒他们格外小心,千万别单独行动。”
“多留几日?”
“这地方干净,方便我们留身观察,况且,我们得先在这儿拿一样东西再走。”
“什么东西?”陌玉问,“我怎么不知道?”
她看向春俏,春俏亦是摇头不解。
云延穹道:“一柄血如意。至于原因,明日再讲。”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挥手赶走她们。
陌玉站在门外,看着房门“砰”一声关上,气得一脚踹上去。
次日,午后微雨。
陌玉撑一把客栈老板娘相赠的青绿色描美人竹骨油纸伞,沿着京城护城河边林立的杨柳一直朝前走。
刻意穿上的水袖白衣和刻意散下的如瀑青丝在微凉的风中翻个不停。远远望去,只见伞下的身姿婀娜吐柳,不堪一握,随风摇摆。只有陌玉自己知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冻得她瑟瑟发抖。
那个杀千刀的云延穹,居然让她装成柔弱美人,以这一副姿势缓步沿岸而走。他说人间天子凌明轩会驾车经过,让她用“美人计”去迷惑那九五之尊,去到他的皇宫夺取血如意。
她自是一万个不愿意,大叫为什么不让春俏去“勾引”皇帝。云延穹居然说春俏没她机灵应变的能力强,换言之,就是说她会耍点小聪明,要真是进了火坑就使出三脚猫的功夫逃走,他们会在外面接应。
陌玉欲哭无泪,论功夫,她哪是春俏的对手,论相貌,春俏的成熟韵味勾人心魄,论机智,她的冲动贪玩、毛手毛脚哪比的上春俏的遇事冷静、有勇有谋。一句话,云延穹根本就是存心为难她。
好吧,这项任务她接就是了,可是云延穹那个臭男人还拿走了她的尺素,他还美其名曰:“有哪个女人戴一盏白佛灯搔首弄姿使美人计?这不一眼就看穿了。”
云延穹振振有词,陌玉斗不过他,败下阵来,只好听其摆布地站在河边迎着冷风听自己的牙齿跟牙齿打架声,冻得眼泪快出来了。
一个时辰过去,微雨断续下着,四处早已没了行人的影子。
陌玉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无人的护城河边特别响亮。令她尴尬的是,这个时候,有人出现。
来人自绵绵烟雨中走来,白衣翻飞在风里,一色迷离,半身朦胧。
他没撑伞,徒步而来,细雨潮湿,落了他一身。
陌玉吃惊地看着这个迎面而来的男人,温润如玉,年轻清美,像一汪碧潭,烟波瀚海。明明陌生,却总感觉似曾相识,一眼万年。
她想,人间天子怎么会孤身一人,况且也没把伞挡雨?她有些糊涂,想起这难道就是云延穹口中所谓的变故?于是,她一激灵,决定化身“英雄”,去为受寒雨侵扰的“美人”遮风挡雨。
当她笑意盈盈将伞举过男子头顶,男子显然一愣。
没带他反应过来,她就先低头敛眉盈盈一拜,生平第一次温软细语道:“公子怎么没撑柄伞就走在雨中?当心着凉。哦,对了,有句诗叫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公子,您与小女子能在这茫茫烟雨中相遇,实在是一种缘分。”
男子没说话。
陌玉隔了半晌去看,只见他眼底半是讶然半是探究,再细看,他的眼中已凝结着不加掩饰的惊艳。
“姑娘可是雨中仙子?”这是他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一如他的人,温润清灵,干净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