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金色的玫瑰悠然一颤,便散了去,跟着再次出现。却原来是常桓适才心中暗自惊骇一下,思念不纯,导致的图像录入失物,心智一回来,自然就又好了……虚妄的想象,在现实中化为真实,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常桓心中一动,却是由这一朵简单的玫瑰,想到了许多的东西?——譬如:投影出和自己一样的身体,投影出怪兽,甚至是按照周围的影像投影,那岂非是隐身了?分身、变身、隐身……漫画里的能力,似乎也不是什么难得的。而这一种虚实变化倘若是应用于战斗之中,又是何等的威力?
生死之间,一步错,步步错。错了一手再无机会——假如是他和人争锋的时候,用一个虚像骗过对方,或者是潜入某一地方,将自己隐身起来,那简直……何况还有其他诸如隐藏的效果,简直太厉害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貌似去当一个魔术师也不错诶。
这一手本事常桓并没有避讳老鸟人……
他依然是一边自顾自的说话,窥探老鸟人的思维,一边在身体周围显出各种自己想到的东西。他的手指尖,一只蜘蛛正在抽噎,一条命已经剩下了半条。实验的数据详实的记录在脑海中,和之前的实验数据对比、改进,日复一日……一转眼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天气到了最冷的时候,老鸟人在笼子里瑟瑟发抖,满是呆傻。
老鸟人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弥留,到达了自己生命的终点。但奇迹的是来年的春天,他的身上竟然生长出全新的羽毛,一对硕大而雪白的翅膀下,是一道又一道奇异的,如同南疆巫术文字的纹理……
脸上的苍老随之退去,转而代之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常桓又一次站在老鸟人的跟前,笑一笑,说:“返老还童,还真的不简单。”
“拉……”
那鸟人自顾自的仰起头,嘶喊一声。一双翅膀在笼子里扑腾,击打的笼子“噼啪”作响,只是几下,笼子就四分五裂。雪白的翅膀扬起,张开,直刺破苍天。鸟人飞了起来,一头金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天空中但听的风雷声响,那人竟是在须臾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常桓犹豫了一下,并未追上去。只是看鸟人钻进了一片云彩后,再也没有出来。常桓轻念了一句“天界”,便收回目光。已经在这一个小镇呆了足足有一年多的时间,亲眼看着老鸟人这个神奇的存在变成了健硕的年轻鸟人,冲破云霄回到了天界,他的好奇心也满足了。作为一个穿越者,自然不会再困在这一个小地方。
他要了解这个世界,就要走出去,去大城市、大地方看一看。要接触一些本世界的文明,也要去一些繁华之地……
走的这一天,小马一家人借来了一辆带着车厢的四轮马车送常桓去火车站。
火车站在罗萨城内,是本地唯一的一个火车站。
那里常桓还没有去过……
毕竟这一年里他最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信息的录入、存储、输出上,着重于电磁力的细微应用,其余的事情倒是都放了又放。又凭着自己的手艺,在镇子上修理一些坏损的物品,无论是家具还是机械,都是“手到病除”,赚了不少的钱,自然少不了给老马一家上供房租。这也是老马一家人对他热情的原因——车站不大,看着颇有一种十九世纪的感觉。但等呼哧呼哧冒着烟,飞驰过来的火车停下的时候,常桓却忍不住震惊了——足足有三百多节的车厢。
一个蒸汽机车,看起来并无多少特殊的蒸汽机车,竟然足足带了三百多节的车厢。并且停车的时候,还能那么快的停住,简直不可思议。哪怕是常桓所在的年代,都没有见过三百多节的车厢的。
这是火车……不,这简直就是违背了常理的怪物,这个世界竟然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黑科技。
一阵“依依不舍”后,常桓就带着包租婆送他的一根足有一尺多长的大香肠上了火车。火车的人流熙熙攘攘,但常桓却也不是一个死抠门,所以买了贵宾票,直接坐在了车厢的后部的贵宾车厢中。
贵宾车厢分割出二人一间、四人一间的小房间,常桓所在的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人没什么行李,只是带着大面额的钞票和一些阿贡。这是一种和时下人们出行、外出截然不同的旅行方式。他在床铺上坐下之后,就自顾自的琢磨自己的事情,对面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完了报纸,小心翼翼的将报纸折叠起来,沉默了一阵,就和常桓说话,“伙计,你是何塞因人么?你真的和我见过的那些何塞因人不一样……”
常桓含糊一句:“也许吧。我和那些何塞因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中年人道:“那些何塞因人是舍不得坐头等舱的。”
常桓道:“大概我是一个大方的何塞因。”
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道:“伙计,我听出来了,你肯定不是何塞因人。再让我猜一猜,你是一个混血的本地人……”说了几句话,熟悉了一些,中年人就跟常桓说起了当今的时事——这一片土地为了独立,付出了血的代价。但现在却依然落后,普通的百姓生活困苦,他说:“伙计,你知道吗?这样的一个社会是不正常的。一个正常的社会里,只有两种人应该是少部分……”
“你指的是……”
“穷人应该是少部分,富人也应该是少部分。广大的中产阶级,应该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但这里并不是这样——奴隶主占据了大量的生产资料,普通的农民、工匠付出了劳动,却只能温饱。它已经生病了,我们必须治疗他……”
“……”
常桓一阵“嗯嗯啊啊”的附和,听多言少。他感觉这个中年人是一个不错的人,每一个拥有理想的人都是不错的。
他默了良久,终究决定要说一些东西,希望可以指点到对方。“你拥有改变一切的决心、愿望,可你知道这一切应该如何改变?”
中年人道:“当然是推翻奴隶主,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
“那么,你认为的公平、公正究竟指的是什么?是平均主义,还是机会的平等,出身的平等?”
“当然是……”中年人以为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可当他说完一个“当然是”之后,竟然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答案已经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公平是平均么?公正是机会的平等么?他竟然分不出其中的正确,错误,似乎感觉没区别,又似乎感觉区别很大。他颓然一笑,感觉自己有些可笑——他要为这片土地寻找公正公平,却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才是公平,什么才是公正。
“很难说,不是么?每个人的出身是不同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有一个富裕的家庭,有一个富裕的老爹。有的人出身在书香门第,有的人在贫苦之家,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们享受父辈的恩惠的权力——这本就是他们应得的,剥夺了,就是对他们的不公平。哪怕是所有人都光着屁股吃一样的东西,也一样是不公平的,一样会有胖有瘦。”
“你说中产阶级这一点,我很同意。所以我们应该明确一点:我们追求的东西,和公平与否关系不大,我们追求的,就是达到中产阶级的人口占据统治地位的一种稳固的社会心态……要知道,一个社会的群体意识……”
“……”
分享一份知识,获得两份收获。知识和钱不是一种东西,钱是越分享越少,知识却是越分享越多。
这就是论道的意义所在……
常桓不吝啬讲一讲他对于天道人心的体悟。构筑天道人心的基石是有两个大的层面,其一是信义,其二是利益——这并非他本人的观点,而是两千多年前的子墨子的理论。子墨子推行的,便是将二者合一,义利合一。这样的合一就是天志——顺应天志的社会,自然是最理想的社会。
而人世之变迁便是这样的一个过程。一如道德经中对天道的比喻:
天之道犹弓之张,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反之,损不足以奉有余。
惟——制大道以为器。
中年人在常桓的脸上,似乎看到了神圣。他沉迷于常桓的理论之中,不能自拔。道墨的哲学思辨,对社会结构的总结性论述,让他心都在砰然跳动。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常桓问出了一个自己很感兴趣的问题:“你说,蒸汽机车是怎么带着三百多节车厢跑起来的?”中年人有些奇怪常桓的问题,随口说:“当然是魔法师的魔法了……不然蒸汽机哪里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听说首都的大法师是铁通公司的首席魔法师,火车上所有的魔法都是他亲自设计,由亲传弟子刻画上去的……”
魔法……好吧。这个世界,真的很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