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疯了的村民你们能治?”常桓问了另一个问题——在他想来,天下第一的修真大派,医治一个受了惊吓的人,却不应有什么问题!但道玄却告诉常桓:“治不了……”这三个字竟然让常桓无言以对,这青云门说是道家宗门,可一个受惊疯傻,竟然说治不了。法事、法事不会,道家科仪也不会,治个病竟然也不会……这是什么难以诊治的症状吗?是,至少以常桓所知的医术论,他仅有六成把握能治好。可注意,常桓的医术,乃是学自平一指,以及五仙教的巫医,是来自于武侠世界的医学——
而这里可是仙侠,是人可以修真,他亲眼看到人踩着剑在天上飞的世界。
但青云门的“这不行,那也不行”却让常桓将青云门打心底里看轻了。常桓并未将这一些看轻表露出来,只是说:“我知道了。那个村民,我会想办法……”比起青云门的毫无办法,他至少有六成把握。这已经是一个很高的把握。
二人的这一次会面就这么结束!
……
“去,请你苍松师叔来……”
道玄回到三清殿,要弟子去请苍松。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苍松就从外面进来。苍松一身青色道袍,龙行虎步,神情不怒自威。道玄却因听了常桓的说辞,下意识的就往人手腕上看,苍松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腕,道玄眼中闪过一些晦涩不明,道:“师弟的手受伤了?”
苍松故作随意,道:“前日卧房里进了一条蛇,不小心咬了一口……”
道玄道:“师弟真不小心。”
道玄突兀的一伸手,抓住苍松左手一拉,一只手竟然就那么掉下来。手齐根断去,切口整齐……适才道玄还只是有些怀疑,是以一拉,试探一下,可谁知竟然是这般结果。道玄压下声音,怒涛却在心胸中酝酿:“是你?草庙村的黑衣人竟然是你……哈哈哈,我的好师弟,你要做什么?”
苍松的脸色一阵变化,眼睛变得狰狞,他道:“我要做什么?师兄,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要做什么吗?”
“我,当然是要给万师兄报仇了。道玄,你这卑鄙小人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三清殿上,成为青云门掌教?”
“论人气,万师兄万众瞩目,论资质,万师兄也比你高一万倍……”
事已暴露。
苍松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传到了外面。那些青云弟子不曾听见,可细微的声波却一丝不拉的传进了常桓的耳朵里。他皱眉听了一阵,却无非是一桩陈年旧怨。当时青云门道玄,还有一个叫万剑一的,后来万剑一死了,道玄做了掌门。苍松为此一直耿耿于怀,认为错是二人犯下的,为什么万剑一死了,道玄却成了掌门?他又侧耳倾听了一阵,才听出二人的“错”究竟是什么:弑师!
其师因动用诛仙古剑,导致入魔,二人为挽救青云门杀死了师父。事就是这么一件事,苍松也好,道玄也罢,二人都不曾想到一个住在客房中的客人,竟然将二人的对话都听了去。
甚至道玄都不担心对话传出去:因为他叫苍松过来的时候,弟子已经被遣散了。就连平日里安排在角门中听的萧逸才也被遣走了……但在耳聪目明上,以及心态、警觉上,这些所谓的“仙长”实在是不如武林中人。且不说是风四娘、萧十一郎、逍遥侯这样的人物了。就算是岳卓,都比他们警惕。这,就是修行中人?常桓的心中,已经彻底放弃加入青云门了,他们自己一点、一点的,拉低了自己在常桓心目中的地位。而后的一串打斗,也被局限在了三清殿内,剑和剑之间的碰撞声,听着乏善可陈,频率也算不得多么密集。常桓听的无聊,就干脆不去听了。
他闭目、入静,再待一觉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自在院中活动了一番,随意动作,一会儿功夫后,好生睡了一觉的林惊羽就起床出来,问常桓这是哪里。常桓简单说了一下,又是片刻,张小凡就醒了。
“小凡……”常桓将张小凡叫到近前,突然问起那一颗珠子:“你那一颗珠子,是从哪里来的?”
张小凡的心“噗通”一跳,他那拙劣的表情,根本就掩饰不了自己内在的情绪。
他似乎除了闭嘴,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惊羽,你也过来。”
“常叔叔。”
常桓审视一下这两个少年,说:“我只是要告诉你们俩小子一件事。草庙村的凶手……”
二小急忙问:“是那个黑衣人?”
常桓道:“是一个和尚。”
“不可能,这不可能。”张小凡头摇的就像是拨浪鼓一样。
常桓不说话,却凝视着张小凡,目光中充满了压力。那种压力一直压的张小凡说不出话,常桓才道:“张小凡,那个老和尚究竟在你身上做了什么?说!”一个“说”字,就像是一道霹雳,震得张小凡浑身都是一颤。张小凡用力握紧了手里的珠子,想着那老僧的音容笑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也不说。
常桓的眼中绽出一抹寒芒,嘿然道:“好好好,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张小凡。一村冤魂算个屁,你老人家的信义重千金。”
常桓说完,转身就走——他能说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张小凡有张小凡的选择,林惊羽有林惊羽的选择,他同样也有自己的选择。
他的心中,已经有所选择:
只等将王姓村民的疯傻治好,他便下山。
道玄的召见,姗姗来迟,一直是下午时分才见了张小凡、林惊羽和常桓,以及一个疯子。草庙村的事又被提了一下,道玄道:“这两个孩子却是可怜,毕竟是咱们青云山脚下出的事情,不能不理……”处理的办法,是之前就想好的——将张小凡、林惊羽二人收入门墙,分别教导,二人这么小的年纪,只要方法得当,忘掉仇恨并不是一件难事。青云山一共七脉,但龙首峰和小竹峰却没有来人。苍松因冲撞掌门,此时已经去祖师祠堂里忏悔思过去了,至于小竹峰人却皆是女子,收徒也没有自己的份儿,干脆就不来凑这个热闹。通天峰不收徒,剩余四脉,却为了一个林惊羽,争的头破血流。张小凡却像是一个小透明,从头到尾看都没人看一眼,最后林惊羽归了落霞峰,张小凡却是被踢皮球一样饶给了大竹峰的田不易,也就是宋大仁所在的一脉。
暂时处理了二小,道玄就旧事重提,问及常桓拜师一事。风回峰、落霞峰、大竹峰、朝阳峰四峰首座纷纷将目光投向常桓——知道掌门说话,他们才认真注意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
同时也都心里一疙瘩,暗道莫非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听掌门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要往通天峰招揽的。
常桓道:“在下并无拜师青云门的想法。待我将他的病治好,就会离开!道玄真人之意我明白,我的意,道玄真人想来也清楚。”
道玄幽幽一叹,感慨道:“须知刚过易折。”
常桓道:“曲则全,枉则直。”
“哎……”
道玄又是一叹。
常桓如许高手竟不能留在青云,实是一件憾事。
林惊羽、张小凡二人分别被带走,临行之时,常桓叫住了宋大仁,低声和他说了几句。告知他张小凡身上可能被普智下了东西,要小心些,而那很可能就是屠村的秘密。他知道宋大仁脑袋不灵光,也就说的分外细致。其师一脸不爽的从里面出来,好弟子让人给抢了,自己只是捡了个没人要的歪瓜,任谁都不会心情好。不过看到常桓,还是拱了拱手:“常先生有暇,可往我大竹峰去看看……”
“田首座客气……”常桓行了一个道友之间的礼节——道友之间的礼节,这个常桓真的比这个世界上的修士要专业很多。
目送二人离去,常桓就在通天峰住下来。每日练练身体,勤修三宝,功力却是日渐精进。王姓村民也在他的调理之下,逐渐有了起色。配合药物治疗、心理辅导、催眠等手段,一天竟然都可以清醒那么一小会儿。常桓一身医术修为,当真是让整个青云门的人都大开眼界:貌似自诩仙家门派的神仙们,还不如这个“凡人”来的神奇。常桓带着王琴一边在广场上散步,一边给王琴讲一些引导的诀窍,这一套引导术可以调理人的身体,让人脏腑和谐,激素不会胡乱的运作——人的精神崩溃、紧张,多是受到了激素的影响。王琴受到刺激发疯,根子上也在激素上。
这是人体的平衡被打破了。常桓初步的治疗用的是问巫蛊祝由的法子,等到有效,人能清醒,才逐渐变成了身体调养,一点一点的恢复王琴的身体。
而帮人治病的这一段时间,常桓对自己的身体的了解程度,也更上了一个台阶。
他的气,他的整劲也上了一个台阶。
一举一动,身体整体而动。
恍是天人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