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桓心无杂念,但却又和入静的定境截然不同——他的思维并未停滞,反倒是在高速的运转。只是这种“运转”却是一种极度精简、有效的状态。一应无用的、冗余的,影响思维速度,影响对外感知的东西,都被摒弃、关停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一次多么难得、珍贵的机缘。
既是机缘,那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在脏腑间被高速转化的六合内力,迅速变化,形成营卫之气,其中掺杂的一些氧却被分离出来,为他提供了足够的动力。而心生的营卫之气相较于之前的营卫之气,简直天壤之别。
假如,过去的营卫之气是用泥土做成的,用以盖房的集子——一种和麦秸、泥土混合在一起,经过模子拓出的长方形,土坯房常用。
那么,新生的营卫之气就是红砖——和土坯集子完全是两个概念。
营卫运转。
优先于脏腑,而后落于躯干、四肢末梢,还有一部分则进入了髓海之中。原本混合如一的精气神逐渐的分离出来,三者相互和谐,互不统属,时而分合。内力逐渐的消失,常桓的身体却在巨大的压力下,竭尽全能的蜕变——身体变得更加强大、合理、有序,整个身体都在调整。这种调整,常桓不觉,身后追击的K也是不觉……一连三日,常桓的速度没有下降,K的追击也在继续。二人的状态看起来和三日前一样,可实际上却已经不同。二人都有了外界看不出的变化。
常桓的最后一丝内力尽了。
身体也经历了一次极限的蜕变,整个身体变得有序、高效,失去了内力,却得到了自己对气的更精细的控制、运作,营卫之气也变得更加高级,得到了更为强大的身体。将自己的土坯房换成了红砖房。
此时,经过三天三夜的追逃,他反而是将自己的状态变成了最好。
与此相反的却是K。
这个仅次于小丑、魔术师二人的强者,却已经强弓末弩:
她能够给常桓压力的,是扩散开来的低温领域。在这一领域当中,一切都会被冰封,但要维持这个领域,却是消耗不小的——因为周围的环境没有那么冷,所有的寒冷和低温都是她通过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主动做功造成的。当然,她的追击并不消耗什么,只因为极限的低温改变了一些物理性质和物性。但这却改变不了此刻她强弓末弩的状态——但K却并没有放弃的意思,既然自己已经极限,那么对手也一定极限了。那么,就拼一下,看看谁能熬过谁!
K发着狠,追的依然那么紧。常桓依然是之前的速度,极致的精简之后,他的思维结果告诉他,不需要提高速度,这个速度就可以了。维持下去,他就是胜利者。
二人都充满了信心。
K是有意识的信心,常桓却是无意识的冷静算计。如此又是半个小时左右,K明显已经到了极限,可这个女人却足够的狠,硬是咬牙追……极限的低温依旧维持着,维持着……然后突然在某一刻,K停住了,原本扩散开的寒气突然收敛,一座冰雕掉落在地上,直插在雪地当中。
常桓的动作也随之而停,眼前逐渐的重新光明,刚刚经历的一应事情变得恍惚,只是几秒钟就遗忘的一干二净。
他复杂的看着那座冰雕。这个叫做K的女人很难让人心生恶感你,哪怕她追着自己,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命——她是那么的强大。
“这就是异能吗?”常桓轻喃一句——这样的力量,他根本无法抗衡。无意识的抬起自己的右手,心随意动,如臂指使的气汇聚过去,他的手掌就逐渐的变色,成了赤红,逐渐的竟然开始转黑。大量的气汇聚在一起,竟然就和之前那个异能者小队的成员有几分相似。这是一种对气的本能般的应用。
嘴角勾起了一丝诡笑,心道:“这也是异能吗?可惜,这似乎不是啊……”是什么,他很清楚,一身内力尽化去,可却并不令人后悔。
精气神分明,三宝泾渭分明,却彼此和谐,分合变化,内循环系统和身体外部的经络系统,肌肉、骨骼之间,和谐统一,正是负阴抱阳之态。以营卫强身、护身,以气运行气身,以神统御之,这才是正道——反倒是内力,这一种混合的力量,却并非是什么正途。虽然内力使得人的攻击手段有了一些……嗯,一些没有内力的时候,所做不到的奇迹。但和身体本身相比,这些却也都是旁枝末节了。
一个人的身体,才是一个人的根本。
身体承载了生命。
身体承载了灵魂。
常桓没有靠近K,就那么远远的注视了一阵,就离开了。在波斯帮朱高熙的几年里,那种看着已经死透了的杀手、刺客,却在朱高熙靠近的时候突然暴起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人是可以创造奇迹的,尤其是拥有信仰,意志坚定的人。他们可以将自己的生命集中起来,爆发出来。这,却也正是世界上的女性更容易比男性爆发潜能的原因——因为她们的本质就是感性的、直觉的。
用情真挚,故而爆发潜能的几率,也就更大。无论是报纸还是网络上的新闻,从来都只是母亲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撑起一个不可能支撑的东西,举起不可思议的分量,为了自己的孩子,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为了自己的爱人、父母,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但却鲜有男性会爆发。
他不能保证K是否是在准备最后一击,和自己同归于尽。所以离得远远的,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过了一阵,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常桓逐渐的消失在天地间,只剩下大雪飘零。
“咔嚓——”
冰雕突然裂开,中间的人形软软的滑落在地上。这是K,她依然活着,可却已经没有了力量。她已经油尽灯枯了,可她也的确准备了最后一手。假如常桓靠近过来,那么就一定会被她冻成冰雕。
只可惜,常桓的好奇心明显不如命重,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K再维持不住那种状态。
冰雪……从来都不知道,冰雪甚至是温暖的。她疲惫到了极限,无力的闭上眼睛。风吹起大雪将人覆盖。然后,这个美丽的女性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常桓悄然的穿过了国境线,一路向西,神出鬼没。边防的哨卡对他而言形同虚设,远处一个农场出现在眼前。一大队士兵乘坐着卡车,荷枪实弹的朝着农场包围过去。再然后,常桓就听到了拉动枪栓的声音,农场中衣衫褴褛的农民被集中起来,粮仓打开,粮仓中的粮食被尽数取走,就连口粮都没有留下来。卷舌的语言常桓一点儿也听不懂,他只是想起历史课上学过的一些只鳞片爪,和眼前的一切相呼应……
很残酷,这里同样属于苏联。可这里的人却并不是苏联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一切都归于苏维埃,而苏维埃的最高领袖拥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也并不在乎这个苏维埃下的国家的人的死活。
只要苏联人或者,这些伟大的盟约下的小国是死是活,真的无关紧要。
他可以绝情到一点口粮都不给人留下。
……
以整个国际的力量来供养苏维埃,这很苏维埃。
常桓穿行过去,无人发现。
虽然心中有一些同情、不忍,但他本身却肩负着国家的使命,要营救自己的战友。所以,也只能对这些人说抱歉了——何况,就算他要救,有怎么可能和一个庞然大物对抗?拯救一个张炳春,却需要他本人来掌握分寸。拯救一个人,是存在余地的,他必须要把握住这个分寸,停留在这个余地之中。
首先,他要有作为苏联人嘴里的肉的觉悟,那就是绝对不能离开苏联的境内——这样苏联出手也会留几分力气,如果离开了苏联,那么苏联人就会变得无所顾忌,无所不用其极。其次,他不能够对苏联造成太大的破坏,而且要尽量避开和普通人的接触。最后……总之,这是双方无形中的默契。
是不需要语言交流,就存在的一个分寸。
常桓不会离开苏联,却也不会停留在本土的境内,所以他来到这里,来到了乌克兰。然后,常桓就沉寂了下去。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尤里失去了常桓的踪迹,时间一年又一年的流逝,三进制计算机的研制紧锣密鼓。尤里已经受够了人类那匮乏的大脑!那个小虫子,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常桓——他称之为小虫子。可实际上,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惶恐。常桓、张炳春二人穿越而来的技术,让他惊恐。
一间干净的金属牢房中。原本高大、魁梧的张炳春已经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尤里的身影突然在他前面投影出来,犹如神迹。
当尤里的控制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要做到类似的投影,并不难。
这便是电和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