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桓下意识的捏了一下那只手,纵然隔了一层丝绸手套,也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温柔。柔弱无骨,就像是水一样,若有若无。韩昭施展起轻功,掠地而行,原本她还有些担心常桓的轻功,可跑起来才发现常桓虽然姿势于常人无异,速度却并不慢,赶上自己也显得非常轻松。触手的肌肤不多时,便涌出一股温热……
而身后的侍女,却一直吊着,不远不近。二人的轻功常桓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很是诡异的时快时慢,脚下的步子也并不是一个固定的频率,反倒是快慢变化。
这就是轻功?感觉好神奇的样子。
一直一个多时辰。
三人终于在一个不大的山谷停下,韩昭指着山谷,说道:“这是我明教的一处秘地,只有历代教主才知晓。里面有第一代教主山中老人的传承——”常桓远眺看去,山谷看着葱葱郁郁,密林封锁,看上去人迹罕至,是一个对人类充满了恶意的地方。
韩昭对侍女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说完,就牵着常桓进了密林,消失无踪。一边施展轻功,在林中掠地而行,韩昭的身体轻巧的如同燕子一般,但常桓却颇有些寸步难行的感觉。地面上的藤蔓、荆棘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妨碍:轻功这个东西他是真的不懂,眼见如此,韩昭便随口传了他一段口诀。然并卵,他听的并不太懂……显然,对于轻功,他是一丁点儿的基础都没有的。
韩昭有些惊讶,适才长途跋涉,能看得出来常桓脚力不俗,怎么竟然是一丁点儿的轻功都不会呢?
这简直有些奇葩了……
于是,韩昭停下来,说道:“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吧。我也给你详细讲一讲轻功要诀,磨刀不误砍柴工,对吧?”
常桓自不反对,叠声道:“对对对。”
“这轻功一道,分提纵轻身步法几个方面,你在这林中处处受阻,便是因为不会这些的缘故。我刚才教你的口诀,你记得多少?”韩昭问了一句。常桓便将口诀背一遍,这一段口诀左右没几个字,而他的记忆又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所以记得分毫不差。这让韩昭很是满意,便将口诀讲解了一次,又亲自给他演示一遍,让他试试。果然,照着韩昭教的方法,依据口诀行动,一下子便利了好多。他练了一会儿,却见韩昭一路带他施展轻功,此时还带着厚重的面纱,就问:“韩……教主,你戴着面纱,不憋闷吗?”
韩昭一笑,说:“憋闷啊,不过已经习惯了。”上上下下的拿眼量了常桓一眼,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些俏皮,韩昭道:“要不你试试?”
“啊?不要了……”
“试试嘛!”
说着话,韩昭就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面纱竟然一共有三层,最里面的一层是半透明的轻纱,是淡淡的紫色的。第二层是丝绸质地的,为白色。第三层则是厚重的,带着火焰刺绣的面纱。纵然是习惯了戴着面纱,可全部摘除之后,韩昭也不禁长吸一口气,这种自由呼吸的感觉,却是久违了。
真的很惬意、很舒适。韩昭并不如何顾忌男女之别,就将三层面纱挂在了常桓的脸上,遮住了口鼻,只是常桓没有头发,试着系了几次,也找不到依凭,最后只能放弃了。
但就这么一会儿,常桓也感受到了那种憋闷。
那一层轻纱和丝绸倒还好,只是让呼吸热一些,并不会如何抑制。但最后一层面纱,却能够让人感受到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厚实的吓人。这个东西,简直、简直太恐怖了。常桓问:“你每天都要戴着它吗?”
韩昭将面纱在手里卷了又卷,说:“连睡觉都要戴着。”
“那、那不是很难受?”
“习惯了。”
“哦!”
“你也学会了吧?咱们继续走吧。”韩昭重新将三重面纱戴好,出发。韩昭的面容很精致,有一种混血特有的美,摘下面纱是美的,戴上面纱也同样是美的——神秘的令人窒息,窒息的令人绝望。再次拉了常桓的手,想着山谷深处去。又是半个多时辰的辗转,一边赶路,韩昭还一边给常桓做了介绍——山中老人不仅仅武功精湛,而且精通数学、阵法之道,这个山谷就布置了阵法。
所以山谷虽然不大,但他们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要去的地方。“真的有阵法?”常桓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西方人怎么也会阵法了?这个难道不是古老的中国特有的东西么?
他却不明白,阵法,实际上只是一种对数学的应用。阵法,就是古人运用数学的一种方式,就和现代人用数学阐述物理、化学、经济学一样。古人同样应用数学,对自然进行了阐述,并且发现了其中的常数,通过变化一些量,作用于自然——这,就是阵法。这座山谷里的阵法如此,什么奇门遁甲、八卦九宫亦如此。“到了……”终于,韩昭找到了要带常桓去的地方:
那是一个挂满了青苔的,一人多宽、一个半人高的裂缝,裂缝中黑黢黢的。韩昭说道:“就是这里,里面就是了……”
说完,就率先进去,常桓随后跟上。
在黑暗的洞窟中辗转了一番,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这是一个大洞窟,洞窟的顶上有光线从通风口照进来,形成了光柱。光柱一共七个,正好应了北斗七星的方位,昏暗的墙壁上则写满了公式、数字。是的,常桓能认出那是公式,而且还是有几何、有代数。还有一些人形。那些人形是一门武功:圣火令奇功!
是明教两大奇功之一。另一大奇功就是乾坤大挪移,就写在下面,用的是波斯语。韩昭简单的给常桓说了一下,却让常桓目瞪口呆!
尼玛圣火令上的武功,竟然源自于一元二次方程。经过韩昭简单一说,他也明白了山中老人奇异的思路,感觉到分外的不可思议。一元二次方程有两个解,所以圣火令武功才有那种声东击西的奇妙效果,诡异莫名。实际上圣火令武功是不存在虚招、假动作的,只是学习之人不懂得这其中的数学道理和思路,所以才练成了那种效果。而根据曲线方程、圆的方程延展出的步法、身法、手法,攻防思路,也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乾坤大挪移这一奇妙的武功,其本质,也是来自于这一元二次方程——这山中老人,绝对是一个数学家。是一个天才。
也只有天才,才能够做到这种事。
天马行空……简直都不知道山中老人是如何将之和武功、内功联系到一起的。哪怕是知道了,也依旧要为其智慧所折服。常桓深吸一口气,这山洞中的一切,对他而言,是一次际遇,不在于什么乾坤大挪移,圣火令武功。而是一种思维方式上的启迪:天下万物皆可作用于自身,数学也可以用武功来表达。既可以是内功,也可以是外功。那么,物理、化学是不是也可以一样?
他想着、想着,整个人都有些痴了……忽听的韩昭幽幽道:“这里是一个好地方,你说是不是?”
“是……”韩昭说这是一个好地方,那这当然是一个好地方。
“陪我坐下,喝一杯酒,说说话吧……”
韩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酒壶,又取出两只酒杯,血一样的酒液倒入杯中,给了常桓一杯,“我老了,你知道,我已经五十多岁了。你还小,还小啊……”碰杯、干杯,一杯酒下肚。常桓心头又是一跳,被韩昭说出了自己暗藏的心事,不禁有些尴尬。却又听韩昭说自己已老,忙道:“你一点儿也不老,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是啊,可也就是看着——可,我是明教圣女,一教主宰啊。你们,不该来……不该的。”明教圣女是一个身份也是责任。常桓不知道韩昭为何要说这些,很是懵懂的听着,又听着韩昭说:“我这一生,从未感觉对不住人。可现在,我却感觉对不住你……”韩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弱了,“你,真的愿意陪我吗?”
“我愿意!”
常桓有些冲动的喊了一句。
韩昭的眼中闪过一些温柔和无力,喃喃道:“终是遇到了一个真心待我的,我生君未生,君生吾已老……可,我却终究负了你。欢哥儿,不要怨恨我……”韩昭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手变得苍白而冰凉。当她一个踉跄,常桓忙去扶住的时候,韩昭的手竟然僵硬的像是一个冰块——冰冷。
“你怎么了?别吓我……”一丝凉意带着惶恐,从心底直冲脑门,常桓的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我,智慧王说,你是中土的仙人,这里是波斯,我是波斯明教的圣女。对我而言,你们就是异族,和蒙古人没有区别,你们来到我们的土地上,你们要统治这里,我……我不能同意。”韩昭的呼吸变得急促、虚弱,常桓手忙脚乱的扯掉了韩昭的面纱。
然后,就看到了血。黑色的血,顺着嘴角留下,令人的心跳都为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