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萧源的气味不难闻,即便天寒地冻的,与他这般贴着身,也感觉得到他像个火炉似的,散发着热气。

朱沅默然看了他一阵,才淡淡的道,“还不松手,”

萧源一阵慌乱,“哦,哦,”连忙松开了手。

朱沅撑着他的胸口跪起,再慢慢站直。

萧源也是利索的爬起来,熊皮也扔在地上不要了,就是无措的看着她。

朱沅整了整衣裳,拍掉膝上的雪,头也没有抬:“别再跟来,再跟来我恼了。”

萧源看着她从身边再度走过,再度伸出了手一拦,他嗓子发干,觉得自己要说出的话十分可笑,可是不论如何可笑,说出口也是一次尝试,没说出口,那便什么都没有。

他声线紧紧的:“……沅姐姐,我,我对你负责好不好?”

朱沅是真的恼了,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你以为我一人过来是要作什么?”说着再也不理会他,略略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这句话在此际脑子不大灵光的萧源来说,自然是十分费解。

他远远的跟着,直到看见朱沅入了净室,他的脸又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朱沅一个人从篝火边走开,又不是沈娘娘的吩咐,那自然是内急。而他萧源左拦右拦的,朱沅心中作何想法……萧源真是不敢深思!

他呆在原地,看见朱沅出来,尴尬得恨不能用雪噎死自己。

朱沅缓缓的走近,看见他那复杂的神情,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她边笑边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去了,也不管萧源失魂落魄的立在当场。

酒过三巡,皇帝命众位将士们继续饮酒,自己却携沈娘娘退场了。

这东燕山脚下是有个别院的,虽皇帝来得仓促,但已是从晌午就命人烧起了地龙。

沈娘娘与皇帝进入室内,反倒觉得有些热。

两人解了外头衣裳,洗漱一番。

沈娘娘就穿着件半新的葱绿夹衣,斜斜的挽着髻,坐在炕边饮花露。

皇帝坐到她身边,看了她一阵,才带着笑意问:“今日可吓着了?”

沈娘娘给皇帝也端了一盏:“怎么没吓着?魂都快掉了。您也喝一盏,又是烤肉,又是烈酒,火又这样旺,明儿您该上火了。快润一润。”

皇帝却问:“都吓着了,还往朕身上扑?”

“寻求保护”和“要来保护”,那扑抱的方式可大不一样,前者成小鸟依人状往怀中钻,后者张开双手呈包围状。

皇帝见多了前者,却鲜少见到后者。

沈娘娘红了脸,没好气的哼哼两声:“是我自不量力了,糊里糊涂的也没想清楚就扑过去了,周遭可还有武骑常侍呢,您就笑话我罢!”

这话说了,皇帝好一阵没有说话。

沈娘娘将杯盏一放,转脸就见皇帝带笑看着她。

皇帝慢慢将杯盏往旁一搁,就欺身上来,一下就将沈娘娘按了下去:“朕怎么会笑话,珍惜尚且不及呢……”

一边说,就将手探入了沈娘娘的小夹衣内,沈娘娘不免有些吃惊的望着他动情的模样,心中笑他如今看不清,也笑自己过去看不清。

但她很快的反应过来,双臂紧紧的缠上了他的颈项。

原来所有的感动,都可以只是一个人的事。

沈娘娘不过是假装出一番反应,皇帝就自以为恩爱异常,频频与她眼神交缠。

她想起自己过往的那些爱恨,可能都只是一场独角戏。

想得越清楚,心就越凉。

皇帝倒是异常满足,将她揽在怀中,轻轻的吻了吻她带汗的鬓角:“……从前那些事,都过去了,朕往后会好好疼你。”

沈娘娘还能怎么说,她甚至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懒懒的窝在皇帝怀中,轻轻的咬了咬他的喉结来作回应。自然是惹得皇帝十分愉悦——他貌似就喜欢玩点小野性的,瞬间就重新压了上来,再战一场。

朱沅虽不必站在外间候命,但原本沈娘娘是有话要和她说的,因此她在外头也听了一耳朵这室内的动静,估摸着沈娘娘是不会有精神再来同她说话了,便擅自下去歇息。

这别院里头也是给她安排了一间屋子的,朱沅洗漱过后站在窗前,觉着屋中闷热,也就推开了窗子站了一会儿。

远远的校场上还在喧嚣声不断。

雪已经是停了,半空中一轮明月照得这个世界格外冷清。

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肩,感觉到一股躁动在心中升起。

以往也不是说完全没听过皇帝和沈娘娘这码子事了,但她自忖是于此丝毫不感兴趣的,但今日竟像是有些难耐了。

也许是因为这明月,也许,是因为那轻轻的一触。

她摸了摸唇。

萧源此刻倒是不能在四周探头探脑的,皇帝正在此间歇息,整个院子都被围起来了。他也是带了点轻伤的,想来是不会让他带伤当值了。若他还鬼鬼祟祟的围着转,岂不要被人当刺客抓了么?

但朱沅却有一些想起他来。

阳刚、热血、纯情、清新,这一切随着那轻轻的一触,侵蚀到了她。她毕竟已经不是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女。

围猎进行了三日,第四日一早,皇帝一行就起驾回宫。

皇帝同沈娘娘坐在前头的车驾中,朱沅坐在后头一辆小马车上。萧源虽然还未正式到任,但他也随着这一行同往燕京去,就骑着马护卫着车队,他也不和旁人争着到皇帝的御驾旁露脸,只在朱沅的小马车旁打转。

朱沅只要打起帘子,那是一定会见着他那张朝气蓬勃的脸的。

为着平稳不颠,这一行是十分缓慢的,短短一段路程,到了晌午车驾方才入了宫门。

先前早有人先行来安排,膳食那是早就备好了,沈娘娘坐在炕上用膳,一边听苏吉汇报。

自从糖儿叛主被命勒死,下头头一号的宫人就是苏吉了。

沈娘娘逐渐恢复正常,这凤仪殿也就逐渐恢复了生气,宫人们的眉眼,那是鲜活许多。

这苏吉就是有些心思和手段的,朱沅倒也不惧,反倒建议沈娘娘用她来搜罗消息。

凤仪殿这么多年在宫中也没个耳目,基本就是一抹黑了,苏吉倒是十分适合此道,至少现如今,宫中大的情形她是知道的:“……娘娘随皇上刚走,辅国公夫人就入宫来了……”

沈娘娘听了又是一阵反胃,将筷子往桌上一搁,脸就绷起来了。

虽然是心中生气,又问起娘家情形:“……我母亲可好了?”

苏吉道:“太医日日都去问诊的,老夫人的情形已经是日渐好转,已经能下地走上一小刻了。就是沈侯,一直没能退热……”沈娘娘的几个弟弟,到底是壮年男子,都已经是痊愈了。反倒两个弟媳并几个孩子还是汤药不断。犹以沈侯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病得最厉害,外头的名医是请了不少,始终病情有反复,沈侯现在已经没几刻清醒的时候了,都烧得迷迷瞪瞪的。

戚夫人始终以为是太医院怠慢的原故,估摸着还是得入宫来求。

沈娘娘令撤了膳,待从人退了下去,方对朱沅道:“她是惯会装可怜的,皇上,唉。其实若是旁人受宠,我都无谓。偏只有她,我真恨不能将她践踏到泥里!”

沈娘娘曾经沉浸在一个自以为幸福的世界里——溺水三千,只取一瓢,就是有旁的嫔妃,那也不过是身在皇家,不得已的事儿。就是这个贱女人,亲亲热热的叫着姐姐,却背地里捅了她一刀又一刀。

那时候她刚产下珸琅公主,闷在宫室内坐月子。

这贱|人借口入宫来陪伴,逗她开怀。

谁能想到她竟敢趁她夜里熟睡了,就同皇帝在一旁的榻上行那颠鸾倒凤之事?这贱|人的衣裳扔了满地,甚至还有一件罩到了她的面上。她闻着那令人作呕的薰香,听这两人说着不堪入耳之言。

她的心碎成了一片一片,原来这不是第一回,原来他早就觉得她腻烦。

原本她产后就是有些心绪不宁的,这一激之下,只恨不能自裁。到末了自裁不成,却是有些疯癫了。

沈娘娘银牙紧咬,越想越是愤怒,又是有些精神失常了,嘴里不停的激动的嘟囔。

朱沅从她的言语中拼凑出了当年的情形,急着安抚她的情绪:“娘娘!您冷静些!想想您的打算——从今往后,不是得顾着老夫人,顾着太子和公主么?”

沈娘娘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的扣着炕桌的边缘,好半日才平息下来:“……对,你说得对。”

朱沅拍着她的背:“娘娘安心,您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妃嫔,她却只是个国公夫人,只要您稳住了自个,她绝无可能对您造成威胁。再说了,您和她之间,关键还是在皇上。这些事,您想多了,难免对皇上流露出怨色,那可是对您不利。”

沈娘娘仍是意不平:“我不甘心让她安生……不甘心,我要将这事偷偷儿揭露,迫得她被沉塘,你,快想个法子!”

不管平时对朱沅多依赖,多感激,多亲密。此时身份的差距一下就出来了,这气势,就是不容朱沅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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