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正疑惑着，有服务员端了菜上来，一碟一碟整齐地摆在她面前。
她没点单，顿时就有些疑惑起来，服务员低声解释道：“程小姐已经为您买过单了。”
洛笙哑了哑，下意识看了眼隔壁桌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程雅正好也往她这边望过来。
四目相触间，对方冲她举了举杯子，一副闲情自若的模样，也根本不担心被对面的男人发现异常似的。
洛笙看得心头发堵，没什么表情地扭回头。
她对面前的一切感到莫名其妙，但不管程雅什么用意都好，她都没有兴趣在这里看叶峻远和别的女人，尤其是和程雅同进晚餐。
拿起包正想走人，忽然，耳边传来程雅的低柔的问话，“峻远，我一直都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当年我没有走，你真的会和我结婚吗？”
洛笙顿时僵在了原地。
叶峻远似乎有些意外，抬起头，放下筷子，一如既往地口气平淡，“程雅，类似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的妈妈，世上没有如果，现实就是我和你的婚约已经结束，我现在的未婚妻，是洛笙。”
程雅垂眸听他说完，轻巧地笑道：“可我还是想知道这个如果的答案……这些年来，我在国外过的并不轻松，一直反复地想着，如果当年我没有不告而别，现在的我，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叶峻远抿紧唇，不言不语。
他脸上并没有半点犹豫和为难，沉默，是因为纯粹觉得没回答的必要。
“峻远……”程雅放软了声，目光柔柔地望着他，丝丝缕缕地透着凄然祈求的神色，“我只想听你说一句老实话，如果我当年没有走，我会是你的妻子吗？”
叶峻远微微皱眉，拿餐巾擦了擦手，淡声道：“就算你知道了，也无法改变现实。”
程雅轻咬着唇，眼眶泛起了一丝红晕，“你说的我都明白，但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结，就算同情我也好，我只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叶峻远看了她一眼，再次沉默下来。
下午接到程雅的邀约电话时，他本想拒绝的，不过考虑到她刚出院，也就勉强应了下来。
他还不知道程雅之前装病的事，在程雅出院的前两天，他忽然从徐瑧那听说她病情得到了极大的控制，不仅神智恢复清明，就连混乱的记忆也变回正常时，压在心里的负担瞬间松了下来。
虽然觉得她状态好转快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没深思，对他来说，程雅能恢复正常，无论如何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至少，梁爱芬就不用成天着女儿的病来道德绑架自己。
从刚刚的交谈中，他确定程雅恢复了过去的状态，说话也就恢复了从前的坦白。
叶峻远斟酌着事情，丝毫没注意到，洛笙正坐在他背后的位置，紧张地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听到男人的声音，轻清晰地回答，“会。”
洛笙愣了一愣，忽然觉得全身有些乏力，连四肢都开始跟着发凉起来。
程雅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声音都跟着轻快了许多，“真的吗？”
他没有再回答。
“那……”程雅欲言又止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表情，鼓起勇气，继续问下去，“如果洛笙没有出现，我这次回国，如果要和你再续前缘，你会愿意和我结婚吗？”
又是一个如果，叶峻远静了一静，轻声说了句，“我不知道。”
洛笙彻底僵住，心如坠谷底，彻骨冰寒。
此时此景，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叶天泰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你不要这么自私，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的孙子不放。如果没有你，我的孙子会有更好的选择。”
不知道这三个字之前，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剩下所剩无几的坚持，全部都压了下去。
是啊，她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如果没有自己，叶峻远会有更好的对象，分开了，也许一开始大家都会难受，可是地球少了谁不会继续转下去，谁缺了谁又活不下去？
她这么拖拖拉拉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桌上的菜一口都没动，她拿起包，走到收银台面前，掏出卡，让服务员结了程雅那一桌的菜。
她不愿意欠任何人的东西，尤其是程雅的。
除了餐厅，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觉得脚累了，便在地铁口旁的长椅坐下来。
夜幕降临，夜市摊也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她看着小摊贩门推着车子摆地摊，长长的摆了一条，吃的，用的，五花八门什么小商品都有。
虽然这里租金不菲，但人流量巨大，不管什么都能卖出去，是个体商户们挤破头也要售卖圣地。
洛笙看的心神恍惚，依稀想起，当年这个夜市摊刚开始招租时，她也曾想过要来这里拿个铺位，晚上过来摆摆摊什么的，可是最后因为资金预算和时间排不过来，最后还是作数了。
当时她就规划着，等她毕业了，就白天去上正职，晚上过来兼职夜市摊，肯定能把弟弟拉扯大的。
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似的。
洛笙追忆着往事，嘴角不仅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当时的自己，一定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认识了叶峻远这样的人，而且过上了现在这么好的生活。
原以为自己前半辈子吃的苦已经够多了，遇到叶峻远之后，她以后的人生都变得平坦起来。
然而事实告诉自己，她的人生并没有开始一帆风顺，她……终究还是要回到贫民窟，过上辛苦打工养弟弟的生活。
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洛笙茫茫然地发着愣，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上天的安排吗？在她左右为难时，终于给她来了临门一脚，催促她尽快下定决心。
洛笙沉浸在种沉重的情绪中，连左欣玫什么时候走了都没察觉到，徐瑧转身打算离开时，终于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她。
“……什么时候染上偷听墙角的恶习？”
被男人的声音唤回心神，洛笙抬眸，对上那双略带笑意的眼眸，一时无言。
被她撞见了，徐瑧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叮嘱她，“忘记刚刚你见到的，也不要跟少爷提起。”
洛笙仍是呆呆的，过了好一会，才喃喃地问道：“瑧哥，孩子……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徐瑧顿了一下，微微笑道：“我不是丁克，当然也想要有自己的小孩。”
“……”
他转过身，目光看向鲜花盛放的花圃，声音多了几分琢磨不透的深意，“以前还不觉得，但这次过年回家，我看着曾经的旧家，念着我们徐家当年有过的辉煌……不知怎么，忽然就很想有个孩子。”
说到这里，他大概也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勾起一抹自我解嘲的弧度，“大概是中年恐惧吧，不知不觉中，我也是个奔五的男人了，有个孩子，能让我的状态稳定一点。”
洛笙垂下眸，很小声地提议，“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就算欣玫姐不能生，也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问题啊，不一定非要分手。”
“那不一样，欣玫也不可能接受我的孩子从别人的肚子里出来。”察觉气氛有些凝重，徐瑧揉了揉她脑袋，结束话题地说道：“好了，这是我欣玫的事，你不要被我俩影响心情。”
洛笙轻轻地咬住唇，像是无意识地低喃，“阿远也是一样吧，他肯定……也很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望向婴儿店的橱窗的眼神，才会那么的柔和。
她声音太模糊，徐瑧没听清楚，好奇地问她在嘀咕什么。
洛笙摇头，回了句没什么便离开了。
在家里待不下去，她也不想去打扰还有一周就高考的洛唯晞，一个人孤零零在街头乱转到傍晚。
她憋得难受，心里的疼痛，像针扎似的入了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只能大街小巷地不停地来回走，五月底的太阳很晒，她却觉得手脚冰凉，冷得想打哆嗦。
混混沌沌中，在她终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程雅的电话来了，让她现在去某个高级餐厅。
“别误会，我没约你吃饭的意思。”不等她拒绝，程雅先开了口，声音冷冷地，“只是有些事情，如果不让你亲眼目睹，你只会觉得我在骗你。”
沉默了片刻，洛笙挂断电话，去了那间的餐厅。
刚进门，就有侍从领她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洛笙疑惑地巡视四周，很快在隔壁桌看到程雅的身影，在她的对面，坐着那个她极为熟悉的，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的男人，叶峻远。
两人似乎已经来了好一会，桌上摆满了丰盛精致的菜肴，程雅挂着甜美的笑容，轻言细语地跟对面的男人介绍这些菜。
叶峻远表情淡淡的，只偶尔回应一两句，大多数只是听着她说话。
因为角度的关系，加上有绿植摆在中间挡着，他没有注意到坐在身后邻座的洛笙。
洛笙收回视线，低下头屏住心神，默默地听着后面的交谈。
她不明白，程雅叫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让看她和叶峻远吃饭？不至于这么无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