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一直在下雾水,心头梗着酸连带喉咙里都刺刺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为什么要觉得委屈!
我跑到外面的马路上,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从我身边走过,近的人声,远的鸣笛声,交相在我耳边翻腾,却没有一个是我熟悉的,不远处的连氏toer雄壮屹立在cbd商区,楚楚把自己困在一方之地,是否就忘记了呢?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来电者的毅力终于把我撼动,我接起电话,“陈之冰,你在哪儿?”
声音沉郁有力,一时间我竟想不起来是谁,我愣了好久才记得去看来电显示,我猛地想起来和他的约定,忙道歉:“对不起!”
“我马上来!”我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也幸亏人博士不嫌我寒碜,这大冬天的晚上我请他吃一粥一饭。
我匆匆赶到会面地点,由于跑得过急,我喘得跟那哮喘病人似的,扶着膝盖平衡了一会儿我才迈进拱形的门洞里。
门沿上挂着两盏大红色的灯笼,大门两边也贴了齐整的对联,显得特别喜庆,堂里三三两两已经坐了客人在,老板和老板娘忙活起来了。
闫凛英坐在靠窗的位置,我虽然只看见他的半个背影,但已经足够我识别的,像他这样的人就是靠霸气荷尔蒙辨认的。
我摘下帽子在他对面坐下,“不好意思啊,请你吃饭我还迟到。”在这样聪明的人面前,我不玩花招,老实交代最保险。
他抬眸瞟了我一眼,然后拿起煮好的鸳鸯奶茶给我倒了一杯,瞬间,奶茶香气四溢,我觉得暖意融融,“谢谢。”我接过一口喝掉,这才觉得踏实了。
老板拿了菜单过来,他认得我,“今天的菌菇粥新鲜,材料刚从乡下送来的,丫头尝尝?”我在这里上了将近四年的大学,来这里吃饭喝粥的次数最多,自然脸熟了。
我点了点头,“就要菌菇粥,以前没喝过。”
老板呵呵笑,“你是要把我的招牌都吃一遍才甘心呐!对了!刚才苏老师还来买了好几份粥!他来得不巧,正好排着长队,我以为又是你这丫头嘴馋呢……”
“我哪有这样的好福气啊!那是买给他心上人的!”我故意努了努嘴,这话说出来倒也轻巧,我将菜单递过去给闫凛英,“博士吃海鲜吗?红豆蜜豆枣粥也很好吃!还有这个鸡丝粥也超级棒!你喜欢哪个?”我絮絮叨叨地跟他念完然后瞅着他。
闫凛英皱了皱眉,开口却说:“换个称呼。”那口气绝对是没得商量!
“哈?”我没闹明白,反倒是老板先笑了,“丫头,眼光不错哦!”
脸上迅速飞上一朵红云,我默默地将菜单塞到他手里,“你自己点吧。”我低头去玩茶杯,奶茶的香气一直萦绕在鼻尖,深入肺腑,我也不知道出了多久的神,直到闫凛英和我说话,“你常来这里?”
“哦,这里的东西好吃。”我又喝了一杯奶茶,顺手也给他倒了一杯。
这么一来二回,我和他倒是解决了大半壶,老板娘上来添茶水,笑话我:“上回还嫌我的奶茶甜腻呢!这回人不同心境也不同了!”
我即刻抗议,“那是大宝加多了糖!”大宝是他们的孩子。
老板娘直抿嘴笑,“倒是我家大宝的错!”她这么说,我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所以也就干脆不说话去看风景了。
闫凛英瞟了我一眼,接过老板娘手里的茶壶说了声:“谢谢。”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把姓氏去掉。”他又给我倒了一杯,我抚了抚额,有第三个选择吗?还有我已经喝不下了……
我把玩着杯子,他的眼睛将我牢牢攫住,我差点咬到舌头,这顿饭简直是我自己作死啊!
“闫,闫,闫,凛英……这样叫会不会不好啊?”我心里可是非常尊重他的,怎么能直呼其名呢!
“不会,陈之冰。”他干脆地否定我的问题。
“哦——”我拖着长长的尾音回应道。
“另外——”他沉吟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瓷壶的颈。
“什么?”
稠墨的眼转而凝住我,我一时失神,他往边上坐了坐,“我不喜欢别人坐得离我太远。”
“哈?”这是什么理由!?
难不成没人陪你吃饭你还饿肚子不成!
我把下巴颏安回去,“呵呵,我怕坐得太近你不方便吃饭。”我这可是完全为他着想啊!
他勾唇也朝我一笑,“我和阿慎习惯这么一起吃饭。”
我汗颜,那是你们哥俩好啊!跟我有毛线关系?
不过那个沈秘书和他的关系还真令人想入非非,秘书和上司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说,每回沈慎之见我就黑一张俊脸,啧啧,希望是我多想了。
“粥好嘞!小心烫!”
我正好往边上侧一侧身,谁想到闫凛英竟然从桌下伸手过来捉住了我的胳膊,我整个人都僵硬了,老板冲我们笑笑:“慢用啊!”
“嗯!”
没法子,我只得坐到他身边去,要不就是他坐我身边来,实在是没什么差别。
最后的姿势,我还是觉得别扭,我和他并排坐着,对面就是格子窗,外面是个天井,地面和墙体上有些许的青苔,偶有风吹来,冷了我一脸,但嘴里是热的,这不是关键!
要命的是我的手心滚烫!
他!他就没放开我的手过!
而我竟然也傻乎乎地任他攥着!这不合理吧!
为什么我不反,抗——
我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以至于粥都被我慢慢喝光了,我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继续被握着,他的大手很温暖温实,那感觉并不糟。
“考虑好了吗?”我感觉他的话风就吹着我耳边细碎的头发,温热的,还有点痒。
他突然的莫名提问搞得我措手不及,我半口粥还咽在喉咙口直接被呛了出来,“咳咳咳……”
这人说话半点不走曲线不说,还特别跳跃性,恕我不才,我这脑力跟不上。
他拍着我的背,又递了纸巾给我擦嘴,我默默地接过,又喝了一口奶茶才顺下去,“你吃饱了吗?”我问他,因为我现在才意识到我竟然请一个男人来喝粥,这不是存心饿人肚子吗!
闫凛英也非常诚实地回答我说:“回去可以做。”
“……”他,他,他这是变相说我没让他吃饱,吗?
原谅我这捉急的智商。
他到底是怎么和病人相处的!?我好奇死了!
我无语地抓了菜单过来,豪气地说:“我说了请你吃饭至少得吃饱啊,别客气,随便点。”
他皱眉看看我,我咳了一声低下头,他又抓过菜单去看,我这才呼了口气,我想用左手擦擦汗这才想起左手被握着根本动不了,我又伸右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然后我突然发现他是个左撇子,他点好单合上菜单,好看的眉毛朝我挑了挑,“在想什么?”
我被抓包,一时局促,无奈理了理衣服说:“我们老师说在手术台上他见到左撇子就要打……”我眼睛瞎瞄了瞄低头去喝粥。
少顷,我听到他说:“所以我现在左右手都习惯了。”
“额,博士也被打过?”我不怕死地问。
他勾唇一笑,我看得一愣,所谓伊人一笑真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风姿……我吸了吸鼻子,打断自己旖旎的遐想。
吃完晚饭,老板还送了我一盒刚出炉的虾饼,说是新出的点心让我尝尝,我就拿着一串虾饼和博士逛马路。时间还早,时代广场上的大壁钟闪着银灰色的荧光,于这夜色熠熠生辉,车道旁的路灯一路向西,就像一个个重叠起来的大灯泡。
我和他从天桥下走过去,一瞬间四周变得一团漆黑,耳边只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我却没有摔倒,闫凛英一手提着我的臂弯将我扶住,我暗忖自己倒霉,一边还不忘谢谢他。
我指了指出口的方向,“到那边我就可以坐地铁回家了,你不用送了。”
他没有动,黑暗中,我却分明感觉到他灼灼的视线。
“陈之冰,我不会等太久,你好好考虑。”他丢下这话就放开了我。
我挺直脊背,脑子里却是一团混沌,为这莫名其妙到来的告白,话说,我和他不过见了几面吧,屈指可数啊,一见钟情?我不相信这个。
我默默地咬下最后一个虾饼,转身离开。